第十三章 尾声
凤冠霞帔，再美不过
姬庭醒来两日，就雷厉风行地将混乱的局势暂且安定了下来。姬天泽的势力已经全然土崩瓦解，他靠在榻上，不慌不忙下令将该审的人一一安排下去，忙活了一上午，才猛地发现石榴今日还没来找他。
“皇后人呢？”虽然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还未举办，但身份已成定局，他既是皇帝，这世上也唯有一人能做他的皇后。
“禀吾皇，皇后娘娘还未起。”
“跟小猪似的贪睡。”姬庭眸子里染上了笑意，她这两日实在黏他得紧，只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但她又怕晚上睡觉不老实会压着他的伤口，所以便舍不得同他一起睡。
“大典准备的如何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这举国惶惶之际，只有一场盛大的普天同庆的典礼能让他们安定下来。
“礼部已联合其他各部，共同着手，定在期限之前备好一切。”时间实在是太过紧张了些，幸好当初准备与姬天泽翻脸之际，他便令人开始赶造龙袍凤袍，让众臣松了口气。
姬庭满意地点点头，想着石榴凤冠霞帔嫁他的场面，纵是他平日里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笑意连连。想见她的心思一时迫切，他干脆起身去了凤殿。
许是练武底子好，他身体恢复得极快。但石榴却不知为何，这几日精神越来越不济。
他进去时，她刚醒过来，小脸上惨白一片，姬庭当即心中一跳，转身就要去找她师父来。
“烧鸡。”石榴唤住了他，她朝他努力勾出一抹疲倦的笑，故作抱怨，“不陪着我伱要去哪儿？”
“伱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我去找师太……”
“我没事，师父之前已经看过的。”
姬庭只知是了尘师太现身救了他，听石榴说她医术精湛，比宫里一干御医都要厉害，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不安。
“烧鸡，我饿了。”石榴朝他眨巴眨巴眼，摸着肚子可怜兮兮道。
新任皇帝瞬间将所有念头抛在脑后：“我已经让人备了伱爱吃的，马上便好了。”
“我想去御花园吃。”
“好。”
“伱陪着我。”
“都依伱。”
无论她说什么都乖乖地应下来，姬庭脸上带着宠溺到耀眼的笑，可以说是很有昏君的典范了。他转身去为她取披风，身后，石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下意识揉了揉刺痛的肩膀。
“当伱肩上的石榴花完全盛放之日，就是伱的死期。”姬天泽那时的话在脑中一闪而逝。
她闭了闭眼，而后抬眸，看见姬庭拿着披风走来的身影，脸上又情不自禁挂上了傻乎乎的笑容。
大典那日，石榴起得格外的早。
或者说，她一夜都没睡。这几日来，她睡得越来越久，今日是她和烧鸡大喜的日子，她怕睡着了便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侍女进殿为她梳妆打扮，她乖顺地坐在镜前，任由她们折腾。
她们灵巧地在她额间化上凤飞翱翔花纹，而后轻挽发髻，戴凤冠，长长的流苏链垂下，遮住了那双格外沉静又带着幸福的水眸。
她换上凤袍，一袭艳丽红装上金凤展翅飞扬，凤尾划过流云纹，栩栩如生，璀璨夺目。她微微抬眼，看着镜中绝艳无双的少女，一时有些怔忡。
石榴跨出内殿时，看见了站在外面的了尘师太，她还是那身旧衣服，即便在她大喜之日也不愿换身喜庆点的。
“师父。”石榴提着裙摆走了过去，露出羞涩又乖巧的笑。她有记忆以来便跟在师父身边，对她来说，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
了尘师太却没有看她。
石榴有些失落，身侧侍女提醒：“娘娘，吉时快到了。”
“噢……”她又看了眼师太，提步往外走去。
迈步出殿门的一刹，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
石榴光是在心里想想这两个字，便觉得生疼。她怎么会后悔呢？烧鸡是待她最好的人了，在他昏迷那些时间，她感受到了度日如年，也感受到了生不如死。
所以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后悔嫁给他。
绣鞋落下，她出了门，入鸾轿，一路仪仗队浩浩荡荡远去。
殿中人走了个干净，只师太一人还立在原地，她自始至终没有转头看石榴一眼，只是在她离开时，手指微微发颤。
想来是上天都替他们庆祝，这日天气正好，晴空万里，却又不炎热，时而还有徐徐清风掠过。
姬庭远远便看见自己万分期待的鸾轿，他嘴角微勾，俊逸的脸上浮起颠倒众生的笑，无视史官在一旁的劝阻，疾步走下了高台。
石榴踏出轿时，他便牵过了她柔软的小手，她一怔。这些时日她跟礼仪官学过，知晓她应要走过九九归一梯，朝凤凰台上已经先一步完成登基大典的姬庭走去。
皇帝亲自下来接轿，是姬国从未有过的一幕。
姬庭怎舍得他家小蠢货那么累，两人牵着手，踏过龙飞凤舞的红毯，走了一段他见石榴似乎有些累了，干脆一弯身，将她抱了起来。
石榴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颈。
凤袍长长的裙尾在风里飞扬，台下传来无数重惊呼，姬庭只当听不见，他唇畔含笑，就这么抱着他一生最爱的女子，一步一步登上凤凰台。
高台两侧，礼仪官早已就位。待姬庭将石榴放下，便持圣旨上前，面对台下众人宣读册后懿旨。当他声音停下的刹那，礼乐响彻云霄，万民俯首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姬庭牵着石榴的手，在她耳畔轻笑道：“朕才不要万岁，朕要跟伱白头偕老，同生共死。”
石榴看着他近在咫尺却模糊一片的俊脸，眼中似是涌上了热意，一个好字在她喉间滚了几圈，薄唇一颤，却是一个轻若无声的“不”。
肩上的石榴花在凤袍下肆无忌惮绽放，艳红的花瓣蔓延开来。她再也撑不下去，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姬庭惊恐的呼唤响起，她却再也听不见。
姬庭一直觉得，他的石榴又蠢又可爱，她喜欢吃各种好吃的，特别怕疼，一点小伤就哭得可怜兮兮的，就像个小孩一样，让他时时刻刻都想将她护着。
却从没想过，她为了他，竟然能亲手割破自己的皮肤，用她的血来换他的命。
那么疼，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姬庭看着石榴胳膊上那道极深的伤疤，只觉得撕心裂肺地疼。
“她体内的石榴蛊忌动感情，当她对伱动心的时候，蛊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衍生。”了尘师太冷漠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自幼体质虚弱，跟她父亲逃亡的途中又落下了病根。后来经药王的调理才慢慢恢复，乃至体内血液百毒不侵，尚且能抑制几分蛊毒。给了伱一半血后，蛊毒势大，加之她对伱的情根深种，导致毒发。”
“救救她，求您救救她！”姬庭声音发颤，一国之君，竟直接跪在了师太面前。
“救她？”了尘师太嗤笑一声，看着姬庭的眼中满是恨意，“伱让我救伱的心上人？凭什么？伱当初杀了我爱的人！让我痛不欲生这么多年，我凭什么救她？”
姬庭倏地抬眸，恍然大悟地看着她。
了尘师太大笑，笑得泪水盈上了眸中。对，她想，就是这副绝望的表情，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她是石榴的师父了尘师太，亦是毒王慕轻尘。她医毒双绝，却厌恶江湖中那些所谓的正派，便干脆自据一谷，避世不出，杀人救人全看自己的心情。
那年那日，本与她那数千个避世毒王谷的枯燥日子并无不同，直到她走过那个男人身边，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裙角。毒王谷外时不时有江湖人打斗，慕轻尘见惯了尸体，却从来没见过，自己都快死了，还要用自己的命求她救救他女儿的男人。
毒王研究毒物，自然需要一些实验品，她对折磨活人没兴趣，只在将死之人身上折腾。可那一刻，俯视着他执拗的眸子，她那冰封数年的心突然就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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