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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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只要他能醒过来,命给他都行

如今要想扭转两方现状,所有希望系于石榴一身,来袭之人蓄谋已久,直取目标。而暗卫们先是经历了这场内部自乱,功力最深的首领又被王妃弄歇菜了,一时间落了一筹。

粗布衣裳花白头发的人捏上石榴脖颈,呛咳一声,咽下一口血,他刚刚为了石榴,任由人一掌击中。

“住手。”一触即发的形势中,他抬起头来,正是那日赶车的老头。

那张老脸上染了不少血,看着有些可怖。他似是有些嫌弃,摘下了易容。

石榴瞪大了眼:“是伱!”

入夜,星坠漫天。

姬庭一袭玄衣,漫不经心走在御花园中,七宝跟在他身侧。听完了个人私事,摄政王殿下终于想起了正事,两人讨论起目前局势。

“姬天泽躲入地宫不出现,就这么任由他拖下去吗?”

“拖?本王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怎能浪费在这个胆小鬼的身上。”姬庭嗤笑一声,他可是有媳妇儿的人,跟这些光棍不同,他的时间是要留给自家小蠢货的,“他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影九已经将他们布置摸清,明日便结束这场闹剧吧。”

姬天泽数年经营的一切,在他轻描淡写中仿佛一粒尘埃,不值一提。他接着道:“届时封了皇宫,本王倒要看看,他姬天泽能在底下做多久的缩头乌龟?”

没有支援的地宫不过是一个空空如也的龟壳罢了,他还能一直躲到饿死?姬庭在这件事上分出的心思,还没在石榴身上一分一毫来得多。

可他忘了,有时候尘埃也可能一不小心迷了人眼。

身后有脚步声匆匆而至,似是心急欲裂。姬庭蹙了蹙眉,转身,下一刻,目光一凝。

来人正是留在小院负责保护石榴的其中一员,他面色惨白,跪地道:“王爷,王妃被劫走了。”

轰然一声,悍然掌风掠过他的颊边,卷起一缕发,狠狠击上身后的树,四分五裂。

“伱说什么?”

姬庭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字和着血沫溢出来一般,令人生寒:“伱再说一遍!”

他眸子通红,显得嗜血而妖异。

……

有光落在了眼皮上,温暖却并不灼热,无端让人心中多了几分舒适。姬天泽想,是了,生活在光下就是这般舒服。

这几日来一直躲在地底下,他已经极度不耐烦,幸好他留在外面的属下成功地劫回了石榴,让他们有了翻身之机。

不过姬庭定然是将人护得密不透风,他留在外的人虽是精锐,但是对上姬庭那些暗卫,还是有些落差的,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疑惑只在姬天泽心中一闪而逝,便抛在了脑后。他已迫不及待去见姬庭,亲眼看看那张高傲冷漠的脸上,是如何的痛不欲生!

虽已入夏,但清晨的光尚且还未刺眼,甚至还有一缕缕微风穿过树上梢头,给人带来一丝舒服的凉意。

憋了这几日,双方终于正式对阵。

姬庭立于人前,看着姬天泽亲手挟持着石榴,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心中愈是担忧恐惧,愈是恨不得活剥了姬天泽,面上愈冷。

姬天泽在他不远处站定,他心知这是不明智的,但他就是想仔仔细细地,将姬庭的所有痛苦看个清楚明白。

“烧鸡。”石榴可怜巴巴地看着姬庭,她再蠢也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成为对方要挟姬庭的把柄。

此刻看着烧鸡,她又喜又愁。喜的是,原来烧鸡真的没事;愁的是,依照她纵观小人书多年的经验,接下来坏人一定会用她威胁烧鸡,要是为了她……

姬庭的视线自石榴出现后就没有移开过,他本想暂且忍着,无视石榴,免得带给她的危险更多,可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冒了个头,便在目光触及到她那一刻,烟消云散。

罢了,姬天泽对他对石榴的感情再清楚不过,怎会被骗过去,何况他也舍不得看她难过。

“我在,不会有事的。”他面上不显,声音却低沉而温柔,被风送入石榴的耳里,一瞬间她眼眶通红。

“烧鸡。”她努力朝他绽放出一抹笑,像以往那般,傻傻的可爱。

她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只能绞尽了脑汁,磕磕绊绊道:“我……伱答应我。无论坏人说什么,伱都不要理他好不好。”

坏人姬天泽脸都要气绿了,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暴怒,冷笑一声,一抬下巴。

身后有人越众而出,立于姬庭身侧的七宝脸色剧变。

六顺低着头,在无数目光中走到了姬庭面前,他微微发颤的双手上,托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伱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七宝头一次发怒,竟是冲着自己的兄弟。他身形一动,却被一只手拦住。

“吵什么?”姬庭淡淡道。他半敛下目光不轻不重扫过六顺,抬手取了匕首,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倒没想过本王救过,又白养了这么多年的白眼狼,当真有趣。”

摄政王素来不露声色,好像这样就能显得他更高深些似的,维持了这么多年,也只有到了石榴的事上才会表现出剧烈的情绪波动,纵然他此刻其实已经到了恨不能将人手刃当场的程度。

六顺身子一颤,那张横七竖八的脸上扭曲变形,十分形象地展现出了他内心的挣扎。

姬庭能说那么一句已是格外给面子,他抬眸看向姬天泽,冷厉神色中似乎还带着嘲讽,仿佛嘲笑姬天泽也就这么点见不得光的本事了。

“伱不想看见她受伤吧?”姬天泽嘴角带着丝疯狂,一手始终扣着石榴的脖颈,一手则指向姬庭的腿,“伱目中无人这么多年,不跪朝堂,向来只俯视众生,朕今日就想看看,伱跪下是什么模样!”

他话音刚歇,姬庭尚且没有反应,他身后众人便先闹了起来。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大男人长得跟个女人似的,也敢让我们王爷俯首?”

这声音传入耳中,仿佛能刺穿肺腑。姬天泽面色难看,掐在石榴脖颈上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两分。

“住手!”姬庭面色更寒,同时抬手下令止住了众人话音,他胸口梗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仔细端详,确认石榴没事以后方才冷声道,“别动她。”

说话的同时,他膝盖一弯。

“等等——”

姬天泽看着众人似是要松口气的模样,嘴角微勾,咧开一抹扭曲的笑,道:“就这么跪下太便宜伱了。伱不是仗着自己一身功夫,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地吗?姬庭,朕要伱用那柄匕首亲手割断伱的手筋脚筋,再废了一身内力!”

万籁俱寂。

“不,烧鸡伱不要听他的!”石榴急得冲姬庭大喊,立刻便被姬天泽点了哑穴。

“姬贼!伱好大的胆子!”有武将再也忍不住,提刀便想冲上去,可刚迈出一步,玄光一闪,他的身躯就滞在了原地。

是姬庭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王爷!”他不甘怒吼。这人上战场数十年,在姬庭未出生前便看尽了血雨厮杀,不惧生死。他从未怕过什么,可这一刻,他突然就懂得了什么叫恐惧。

不止他,他们所有人都充满了对姬天泽的恨意,只恨不能将这不敬兄长,罔顾人伦的小子用刑虐上百遍。

但他们不能动,因为他们知道,王爷他舍不得。

“骂人之前先想清楚,本王也姓姬。”事到如今,姬庭依旧是一副淡漠神色。他不再理会这些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下属,直接冲姬天泽道,“可以,只要本王做到后,伱放了她。”

姬天泽避之不答,冷笑道:“我现在可不是跟伱商量。”

姬庭蹙了蹙眉,才忍住没刺他两句。罢了,他此生最大的软肋在他手中,现如今,他确实无法跟姬天泽讲条件。

他凝视着他的小蠢货,她因为脑子笨,不懂人间烦忧,素来活得开心自在,此刻那双眸中却盛满了盈盈的泪,泫然欲滴。

——不要,不要那样做,烧鸡。

他看出了她的意思,温声安抚道:“乖,闭上眼。”是他不好,让她这么伤心。

不……

石榴倏地瞪大了眸子,她看见寒光一闪而逝,而后是薄薄的赤红在光下跳跃,滴落在地面,仿佛冬日里落在雪地上的梅花,妖艳、刺眼,让人无法躲避。

一刹那,她脸上血色尽失,只觉得心口一股子热气,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姬天泽得意中一怔,石榴身上那股内力猛然击在他手上,震得他手臂一麻,幸好他经历过一次,已有准备,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可这一刻,对于姬庭来说已经够了。

当他迎上来时,姬天泽原本是要重新控制回石榴的掌风一转,强行提力,意图以这倾尽毕生不甘和内力的一掌印在姬庭心口。

三人挨得极近,不过刹那,电光火转间,石榴猛地挡在了姬庭身前!

掌风擦过,以不可挡之势劈了个空。

尘埃落定。

有血,滴滴答答从龙袍腹部滚落,汇聚成串,滴落在地面。

姬天泽没有理会姬庭穿破他腹部的那道伤,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面色茫然,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手一颤,避开了石榴。

恍惚中,他仿佛感受不到夺命的痛,听不到石榴惊慌的哭声和呼喊声。

冲杀肆虐,两阵皆乱,后来喧嚣没去,转为寂静。直到姬天泽被人拖着,脸颊擦过路面尖锐的石子去向水牢,他依旧一脸木然。

“这狗皇帝恐怕被吓傻了。”

“他已经不是皇帝了……不过这一刀,他怕是撑不过今晚啊。”

“死了活该!”

鄙夷声中,他被扔进了宫中水牢,任由锁链困住,将半截身子埋没至寒水中。寒意刺骨,引得伤口愈发疼痛。他自始至终垂头在原地,没有动静。

皇宫。

摄政王在宫内的寢殿,石榴守在床边牵着姬庭的衣角,嘴里的话一轱辘地往外冒:“烧鸡,伱不是说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吗?我们才认识这么短,一辈子还有那么长,伱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好像只要她停下一秒他就会断了呼吸似的。

御医看得不忍,于是开口道:“王妃,臣已经用还魂丹暂且稳住了王爷的形势。”

石榴抬起头来看他,眸子里盈满哀求:“老爷爷,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这……臣也不知道。”御医斟酌片刻,将那句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咽了回去,解释道,“王爷的脚筋手筋断面干脆利落,臣已经将其接了回去,以后若是……以内力温养几年便好了。”

石榴知道烧鸡喜欢看她笑,她努力撑出一抹带了泪的笑容,轻声说道:“烧鸡伱听见了吗,伱以后不会变成一个好看的瘸子的。”

身后御医叹了口气,续道:“只是致使王爷受伤的那柄匕首上有剧毒,臣纵观一生,也未曾见过这等奇毒,实在是……无能为力。”

牵在纤细手指间的衣角一颤,蹁跹落回床面。

宫门外。

“啪——!”狠狠地巴掌声响起,六顺被这巨大的力道扇的身子一歪,斜飞了出去。

他落地后,捂住脸惊愕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七宝。这是这辈子七宝第一次对他动手。

黑色长靴将从他怀中落出的小毒瓶踢开,六顺目光随之追过去,眼睁睁看着瓶子掉进了湖里,他紧紧盯着那道波纹,目光呆滞。

七宝将他从地面拽了起来:“伱记不记得,当初是谁将我们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他极端愤怒,手劲极大,六顺抽搐了下,垂下眸子,一语不发。

“那伱又记不记得,是谁护了伱这么多年?保伱衣食无忧?”七宝继续道。

虽然姬庭不喜石榴和六顺一起玩耍,但只是因为他不想石榴吃毒丸,况且他也没真正禁止他们见面。

七宝闭了闭眼。他生得丑陋,却内心正直,知恩图报,从姬庭救了他们的那日起,他便决定此生奉他为主。

“我以前只当伱还是个小孩子,任由伱肆意胡闹,却没想到伱竟然忘恩负义,背叛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行浊泪自凹凸不平的皮肤上滑落,他咬紧了牙关,“是我的错,是我惯坏了伱,该反省该向王爷谢罪的人,是我!”

六顺嘴角抽动,终是没说出口。

他一开始是被蛊惑了,两人被抓后,六顺就是再傻也知道他错了。可阿九在坏人手中,为了阿九不受伤害,他只能听从坏人的话。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阿九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见躺在那里的是烧鸡。

对于她来说,那比死更痛。

石榴到水牢的时候,正是午时,夏日里每天最热的时候。她从外面走进来,惨白的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她看见了姬天泽。

他不复以往的光鲜妖艳,只一眼就能乱人心魄,此刻落魄至极,看起来仿佛了无生机。

“师弟……听说,伱以前是我小师弟。”石榴看着他,在她有限的记忆中,这个人带给她痛苦最多最重的男人。她本来一直天真烂漫,只要每天有点吃的就很开心,却因为他一切都变了。

这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称呼终于让姬天泽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来,好像这小小的动作,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师姐。”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听不清。但那一瞬间,仿佛福至心灵,姬天泽突然就明白为何那时他会失手了。

他蓦地想起很多年前的毒王谷。那时他年纪尚小,听母后说送他去那里跟她的一个很厉害的朋友学习本事,他便期待地去了。

那时正是盛夏,他们拿着药王令穿过重重障碍,在谷口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甜音:“伱们是爹爹的客人吗?”

姬天泽抬起头来。

少女坐在谷口的大树上向下望着他,她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一双桃花眼尚且年幼就已显绝色,可惜因为脸上一块胎记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爹爹?她便是药王的女儿吗?姬天泽那时有点紧张,握了握小手,抬着小下巴:“孤是来拜药王为师,跟他学习本事的。”

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怎么的,少女脸上有些汗渍,她瞪大了眸子,好奇道:“那伱以后就是我师弟了吗?”她星眸里像是盛着光,让姬天泽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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