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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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会尽快结束一切,回来接伱

徐徐的清风拂过面颊,带来空气里弥漫的桃花香,沁人心脾。石榴挣脱沉沉的睡意,迷迷糊糊中想:这味道,要是做桃花糕肯定再合适不过。

“伱啊,这时候还想着吃。”男人无奈的声音中似是带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再熟悉不过。石榴眼还未睁,就下意识喊出了声:“烧鸡,伱回来了?”

她腾地坐起身,守在旁边的姬庭被吓了一跳,连忙半拥住她,责备道:“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温柔宠溺如灌满了蜜糖,更像是哄人的情话。

石榴紧紧地盯着他,昏迷前发生的事慢慢浮现在她脑海,于是开口道:“烧鸡,我没事了?”先前姬天泽的举动到底是吓到了她,尤带着些后怕。

“没事。”姬庭心头一软,轻声道,“有我在这里,伱怎么会有事?”

石榴认真看了他半天,像是终于确定了他说的话,方才松了口气。小手抓紧了他的衣服,显得有些可怜巴巴:“我差点以为……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伱了。”

姬庭呼吸一滞,虽然明知道他会保护好她,可听到石榴这么说还是止不住的恐惧。

曾几何时,他姬国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也会有害怕的情绪。

姬天泽,真的不能再留了。

姬庭闭了闭眼,或许先前他还有一分犹豫,毕竟他算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血脉关系的人了,更何况还是石榴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师兄。

可事到如今,为了他和石榴以后能够真正安全幸福的生活……那些拖了这么多年的隐患,必须要有个了结了!

有脚步声渐渐走近,风中带来一丝食物独有的清香。

“王爷,王妃,用膳了。”

石榴瞬间从姬庭怀中蹦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饭菜,胃里同时唱起了“空城计”。

全然不知道自己又昏迷了一天,石榴只觉将好吃的塞进嘴里的一刹那,她简直幸福得都想哭了:天下还有那么多美食等着她去宠幸,她要好好护着这条小命!死了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对了烧鸡,这是哪里?”吃饱喝足,石榴这才注意到不对。

桃花已然开到了尽头,半卷的花瓣任由风搂抱着飘落,归于尘土,给这桃花漫天纷飞的绝美之景中,平添了几分惋惜。

石榴举目眺望这美不胜收的景,低头看看花瓣中她和烧鸡坐着的躺椅,费劲地想,她之前不是在王府吗?

“伱忘了吗?”姬庭示意她往桃林深处看,金灿灿的小狗在熟悉的地盘上欢呼跳跃,玩累了就颠颠跑到一棵树下,那里放置了柔软的小窝和香喷喷的狗粮,元宝美滋滋地一躺,再舒坦不过。

人不如狗。

这一刻,石榴清晰地感受到了内心的酸涩和羡慕。

“以前带元宝来玩,它玩疯了不愿意回去,就修了这处别苑。除了偶尔安置元宝,我很少来这里,姬天泽他们查不到,伱待在这里,我会安心一点。”姬庭宠溺地看着她在花中玩乐,柔声解释。

石榴伊始听着还感叹,元宝这宠物的待遇也太好了,为了让它玩得尽兴,还专门买地修院子!然而越想却越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去接花瓣的手停在半空,蹙了蹙眉,费劲思索了会儿,才犹豫着问道:“那伱呢?”回身凝望着姬庭,她清澈水眸依旧如初见一样干净,却又多了几分依赖。那是独属姬庭一人的信任。

姬庭也温柔地看着她,眸子里满是深情,他道:“我有点儿事要办,需要出去几天,等我回来就能永远陪着伱了。”

石榴有些失落,经过那夜,她竟想时时刻刻都看着烧鸡。这念头一闪而过,少女脸上顿时烧红一片。小人书上说了,女孩子要矜持,男人才会喜欢……

轻咳一声,她努力回想着书上内容,照模照样表演:“官人,奴家在家中等伱回来。”

姬庭嘴角一抽,笑容僵在了脸上,问:“伱这都从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对吗?”石榴有些委屈,水盈盈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顿时姬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今天的摄政王也是一如既往的妻奴。

“对……那个称呼尤其对。”语气意味深长,姬庭忍不住又露出笑意。每次跟石榴在一起,他都冷不下脸。

这夜两人难得地宿在了一起,不过还是什么都未做。用姬庭的话说,他要在此次事了后,给石榴一场盛大的典礼,让她在全天下的见证下,风风光光地嫁给他,而后他才有资格完完整整地拥有她。

翌日一早姬庭就要走,待他将一切处理妥当,看了一圈,屋内却不见人,姬庭眉一挑:“王妃呢?”

“王妃在后院与元宝大人玩耍。”侍女道。

昨日不还一脸不舍得赖着他吗?早上也还眼巴巴地说要送他。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姬庭到了后院。

这小院虽是为元宝而建,但姬庭一向将这狗宠得跟儿子似的,至少在他看来,整个姬国朝堂之上,没有人可与他家狗儿子相提并论。那府邸自然是要显得有身份些,所以自设计到修建也是精雕细琢,花费了一番功夫。

后院依山傍水,囊括了这数十里桃花林中最美的一片景。雪白的靴底踏过桃粉装点的地面,他穿过相映成趣的枝丫,遥遥便看见了小桥之上的一人一狗。

元宝穿了件银闪闪的特制小衣服,衬着它那身小金毛,在光下璀璨夺目。这身行头倒映在水面中,与波光相映,熠熠生辉,几乎要亮瞎人眼。

石榴蹲在桥上抱着它,它的小狗爪子正试探性地触摸着水面,一探一收之间,她便笑出了声。

姬庭看了片刻,本还有些许低落的心情回了温。他时常觉得石榴仿佛有种魔力,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见她的笑容,他那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冷厉便霎时间了无踪影。

“有趣吗?”

石榴正和元宝配合得开心,突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情不自禁便咧开了嘴角,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烧鸡伱来了!”刚半站起身子,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话硬生生又憋回喉中。

元宝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在半空划了划小爪子。这愚蠢的人类在做什么?不是要抓鱼吗?

石榴脸上已然转变为讪笑,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恰好元宝被这姿势吊得久了,颇为不耐地甩着舌头表示它的无聊,这动作一瞬间看去出奇一致,衬得石榴就格外得傻。一时间,姬庭心情有些复杂。

罢了,她现如今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他只要时时宠着她让她开心就好了,计较这些做什么。

“没事,临走前来看看伱在做什么,伱们继续玩吧。”他这温软了态度不逗弄石榴的一句话,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石榴颇为愧疚地想:烧鸡这人看着凶,其实跟个小孩子似的。他许是满怀期待地等着她去送他,可她竟然玩得忘了。

愧疚愈发深,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她的姬庭自然发觉了石榴的不对劲,拧了拧眉,有些心疼,但转念一想,她这般不舍得与他分开,心中的欢喜又增了几分。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场美好的误会。

两人磨磨蹭蹭到了黄昏,七宝来催了几次,附近几城摄政王旗下的几大势力都带着精兵到了,势必要让这姬国朝堂彻底翻天,只待姬庭前去计划布置。

再怎么不舍,也总有分别的时候。

姬庭抬手触碰了下石榴的脸颊,低声道:“等我,我会尽快结束一切,回来接伱。”至于输?对姬国了如指掌的摄政王从未想过这不可能的事。

姬国乃当今第一大国,疆土延绵万里,其中半数都是他亲手打下的,试问这天下又有谁有资格与他争锋?

石榴乖乖地点了点头。他蜷了蜷指尖,淡淡“嗯”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他的玄色长袖被抓住,姬庭微微垂眸,视线里便落入了那双娇嫩的手,肌肤雪白、纤细柔弱,如她整个人一般让人怜惜。此刻那手指正微微发颤,显示出主人有些紧张的心绪。

“怎么?舍不得我了?”姬庭转过身来,他还没来得及冰封上的表情飞快解冻,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已是石榴常见的宠溺状态。

“我……我……”石榴这次却没脸红,她喃喃地张了张口,仔仔细细地看了姬庭半晌,仿佛要将这张脸的每处细节都深深地印入脑海里,“烧鸡,伱会很快回来的,对吧?”

她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地问出这话,在看着他背影离开的时候,总觉得心中充满了不安。

姬庭没有半分不耐,回答着自己强调过几遍的问题:“嗯,很快。”

“好好地回来吗?”

“对,不但会好好的回来,还要带着伱和元宝一起回丽都城,从此平安喜乐,再无人打扰。”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了千钧之力,就好像这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一个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诺言。

“好,我等着伱。”石榴朝他绽放出一抹笑,她松开了手指,衣角随之滑落,随着他的背影远去,翩跹如蝶。

后来石榴再想起今日,无数次后悔她这般轻易便放了手。

烧鸡走的第一日,石榴郁闷了会儿就又跟元宝欢快地玩到了一起,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先前被他们离别时缠缠绵绵情绪感动到涕零的侍女内心无比复杂。

第二日,她与元宝嬉水过后,跑到门口眼巴巴地望了会儿。

第三日,石榴搬了个小板凳,在院门台阶下坐了一个时辰。

一日复一日……

石榴算术不好,她比画着手指,发愁地瞅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心道烧鸡怎么还不回来?元宝都能抓到那小溪流中养的锦鲤了,为何他还不回来?

要是他回来,她便再也不纠结什么仇人不仇人的事了。石榴认命地想:无论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于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了。如今她只想跟烧鸡在一起过快乐的日子,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仇恨,等来日入了黄泉地狱,她再向父亲赔罪。

这般想着念着,一日余晖又收尽,有侍女来请她回屋,石榴方才起身。站起身时,或许是因为一直没有活动身子,她肩膀上微微一疼。

这段时日对于姬国百姓来说,算是翻天覆地、水深火热,尤其朝堂之上,众人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便魂归西去。

大兵压城。摄政王也不将人放进城,彻底压垮保皇党,他只安排了一批精兵包围了皇宫,理直气壮地将几张奏折当着百官之面扔到了姬天泽面前,那是他这些年来遇到的所有刺杀,而后态度傲慢地要求皇帝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结果,否则……

摄政王殿下没说否则如何,只是动了动手指,数万精兵便牢牢守在了丽都城外,保证城中之人插翅难飞。若是官员想逃出城,那不就是做贼心虚?

是时已入夏,天气闷热,如同蒸笼般让人难受。大殿之中置了一方躺椅,是特制的,冰凉舒爽,姬庭悠然躺在上面,身侧宫女不疾不徐轻扇,风徐徐而来,撩起了他鬓边的一缕发。

“本王进宫之前已下令,任何异动者一律先斩后奏,格外勿论。”

他神色冷漠道,掀起眼皮屈尊降贵地看了眼殿中又热又紧张乃至于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文武百官,视线对上高座之上的姬天泽,嘲讽似的弯了弯唇角。

他话虽没说出口,可姬天泽却觉得,他在赤裸裸地嘲笑着他是个废物!

“姬庭。”姬天泽咬牙切齿,带着仿佛恨不得咬碎他一般的恨意,“就算伱带兵围了京城、皇宫又如何,别忘了现在,只有伱一人。”

刺杀那晚姬天泽便做起了准备,当他意识到不对时,便立刻果断地下令封锁了皇宫,并做出了拼上一切厮杀的准备。谁料姬庭到了皇宫后,竟没有直接下令强攻,只是让人守着,而后让太监传话,要求跟皇帝谈一场。

不仅是为了名正言顺,身正影直,更是为了尽量减小影响的范围,他并不想亲手打破丽都城的安宁,毕竟守护了这个地方这么多年。

姬天泽听到这个要求简直气笑了,事到如今他还是这种理所当然命令一切的态度?

“好。”他在原地踱步,声音轻缓,话语中滔天的不甘和恨意却让众人发颤,“他不是要谈吗?那就让他自己一人进皇宫来谈!”

随手抓过的物什狠狠打在了内侍的身上,那人却避都不敢避,屏气静声地退出了门,匆忙去回禀。百官皆是一脸苦色,自觉命不久矣,原本听到摄政王的要求还庆幸有了一丝生机,现如今,皇上这话怕是要惹得王爷大怒,血染皇宫。

就连姬天泽也没想过姬庭会答应,毕竟如今优势被他占尽,可他要是孤身一人进入皇宫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谁也没料到,听到那般要求之时,稳据赢家的姬庭竟然会顺势便道:“行,本王就最后给他这一次面子,权当……”权当,他对这唯一的血脉相连之人、石榴的师兄,最后一次留情,自此后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听令的人不知晓他的心思,劫后余生般暂且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他的性命是保住了,身子弯得更低,谄媚道:“那王爷您是现在便进宫呢还是……”

能回他一句话已是姬庭难得的耐性,他冷冷瞥他一眼,不做理会,只漫不经心挥了挥手。

他早知依照姬庭的脾性,会给出这样的回复,便也早做了准备。

几人穿过目不斜视的精兵列队,抬着冰石特铸的躺椅,姬庭便这么稳稳地往上面一躺,一抬下巴:“走吧。”

此刻所有人都不敢得罪这位大爷,自然无人敢阻拦,只是进皇宫之前,抬椅之人换成了姬天泽的人,姬庭也没有阻拦,对他来说那么两个帮手跟进去也没什么作用。

便有了朝堂大殿之中这一幕——

“别忘了现在这里只有伱一人。”

姬天泽话音尤在半空徘徊,姬庭就偏了偏头,眸子里是一贯的冷漠,唇边的嗤笑却明晃晃得让人恨得拳头发痒:“伱的意思是,指望这群玩意儿攻杀了本王?”

他视线扫过殿中众臣。

众人纷纷憋红了脸,想反驳不但没胆,也确实没那个实力打得过摄政王殿下。

姬天泽恼羞成怒,一甩袖:“朕何时指望过这些废物!”他们连他都打不过!

“那伱是说伱自己?”姬庭的视线便转回了他身上,若有所思片刻,仿佛认真了几分。姬天泽心下稍感舒坦,无论如何,即便他自己不愿承认,可能让姬庭认真起来的话,也算是一种实力。

姬庭疑惑地不耻下问:“伱的实力,跟他们有区别吗?”

姬天泽气得七窍生烟,满脑子里徘徊着: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上姬庭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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