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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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羽毛球凌空劈过,干燥的空气几乎被点燃。洛昙深许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挥洒汗水,跃起扣球的姿势张狂飒爽。

贺岳林亦是个中高手,攻击、退防样样不落下风。

空旷的球馆里不断发出运动鞋在地板刹过的声响,还有羽毛球与球拍相撞的闷声,球来回飞跃,最终被球网拦在贺岳林的一侧。

“这局又是你胜。”贺岳林走到场边,拿起毛巾擦汗,笑道:“厉害啊小深,以前十次发球九次不过网,现在已经是半职业水准了。”

“谁十次发球九次不过网?”洛昙深斜去一眼,扬起脖颈喝水,皮肤在汗水下更显光泽亮丽。

“好好,不提你以前的糗事。”贺岳林坐下,毛巾搭在头上,笑着看洛昙深。

“别盯着我。”洛昙深将一瓶没开封的水扔过去,“等会儿再来一局。”

贺岳林接住水,“兴致这么好?”

洛昙深冷哼。

“这倒是,明昭迟彻底栽了,换我我心情也好。”贺岳林自问自答,“不过明靖琛确实够狠,自己的亲儿子,说不救就不救,大义灭亲啊。”

“能坐上那个位置,谁还是圣母慈父?”洛昙深自嘲道:“如果我买凶杀人,被警方掌握了关键证据,洛运承说不定比明靖琛还狠。”

贺岳林一笑,“你和你家里关系还是那么糟糕。”

“难道你认为我回国之后,就摇身一变,成为洛运承和何香梓的好儿子?”洛昙深哂然,“那也得他们愿意当好父亲好母亲啊。”

“我只是觉得,时间可以让你们之间的矛盾不那么尖锐。”贺岳林说:“就像我和我那两个管天管地的哥。以前我和他们闹得那么僵,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洛昙深摇头,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

当初在国外,他年纪还小,刚经受了人生最大的打击,又被迫接受心理治疗。比他年长两岁的贺岳林来探望他,他偶尔放下心防,跟贺岳林提过家里的事。

所以贺岳林知道一些洛家的矛盾。

而如今,他早已不需要倾述。

苦闷压在心里,自会慢慢消化。

见他没有敞开心扉的意思,贺岳林索性转移话题,“你猜明氏这次会不会来个‘改朝换代’?”

“为了自己的地位,明靖琛都把唯一的儿子给舍弃了,还能让人‘改朝换代’?”洛昙深摇头,“虽然明昭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算得上明靖琛唯一的败笔,但整个明家,没有人是明靖琛的对手。”

贺岳林抖了抖毛巾,“明家四兄妹,明靖琛近乎完人,老二明厢合眼光不长远,经常算计蝇头小利,老三明弋善太冒进,决策失误的事不少见,老幺明漱昇嫁给安家,看似不插手娘家的事,但掌握着明家的一条隐性命脉。”

洛昙深略感诧异,“看来你这么多年待在国外,也不是什么功课都没做。”

贺岳林笑道:“从我二哥那儿听来的。你猜明女士掌握的这条隐性命脉是什么?”

洛昙深不傻,略微一想就明白,“明家尚未彻底‘洗白’的东西。”

“对。明氏靠军火发家,早年与黑道勾结,现在面上已经‘洗白’,但内里仍有洗不干净、不能洗干净的部分。”贺岳林说:“偶尔,明家还需要这些力量。”

“但明家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必须是干净的。”洛昙深边想边说,“所以这些力量由出嫁的明漱昇‘带走’,不需要的时候雪藏,需要的时候再拿回来。”

贺岳林点头,“明靖琛最倚重、最照顾的就是明漱昇这个小妹。”

“你是想说,明靖琛可能会栽培明漱昇的儿子安玉心?”洛昙深蹙眉,提及安玉心,他便有种莫名其妙的不虞。

“总不能真让老二老三‘篡位’吧?”贺岳林道:“明厢合和明弋善倒是子嗣多多,老婆娶了离,离了娶,合法儿子就一堆,这还不算外面情人生下的。不过这些子女天资愚钝,有的还不如明昭迟。但凡有个厉害角色,明家早就不安宁了。现在明靖琛舍弃了明昭迟,我判断,他必然拉拢明漱昇。”

洛昙深不以为然,“但安玉心是个病秧子,资质如何先不论,能活多久都成问题。你不知道他前阵子已经出国接受治疗了吗?”

贺岳林揉了揉额角,“也许明靖琛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呢?”

洛昙深一怔,片刻道:“那倒是挺合适。”

“不过他这趟出国挺凑巧,刚好躲过了这场混乱。”贺岳林轻松道:“如果被明昭迟的烂事儿卷入其中,‘小王子’的身体可扛不住。”

休息得差不多,洛昙深拿起球拍,“再来。”

风波逐渐平息,洛昙深让人去单家装了两台空调。

单於蜚打来电话,洛昙深以为他要拒绝,正想先发制人,就听他说:“谢谢。”

洛昙深顿时心情大好,又提起出国念书的事,单於蜚含糊道:“爷爷不能没人照顾。”

洛昙深只得道:“生日呢,真要再去楠山山顶?那儿乘凉倒是不错,不过盛夏可能没什么花可看,蚊虫特别多。”

“我们去寻珊科技园吧。”单於蜚道。

洛昙深倏忽睁大眼,“寻珊?”

寻珊公园曾经是原城最大的公园,有花有湖,园方还养着一些性格温顺的动物,后期甚至仿照游乐场,引进了小型过山车、碰碰车等设备,是小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

不过这些年,原城有了规模更大的动物园与游乐场,寻珊公园渐渐失去人气,经过一番规划改造,成了现在的寻珊科技园。

洛昙深不会忘记,洛宵聿曾带自己去寻珊公园参加春节游园会,买了糖人摊子上最漂亮的凤凰——虽然凤凰最后被送给了一个哭泣的小男孩。

“怎么想去那儿?”洛昙深问。

单於蜚语气平静,“查了一下攻略,很多恋人在那里约会。”

洛昙深失笑,“哪里不能约会,科技馆小孩太多,吵。”

单於蜚顿了顿,声音虽轻,却不缺坚定,“我想去看看。”

洛昙深有些意外。过去,只要他表现出分毫不乐意,单於蜚都会顺着他,方才他已经抱怨过不想去小孩多的地方,单於蜚却没有改变主意。

他没有立即回答,眼睛眯了起来。

到时候是给单於蜚庆祝生日,当然应该去单於蜚想去的地方。

况且一旦过了这个生日,他就要放下这段感情了。

于情于理,他都该再温柔耐心地对待单於蜚一次。

“行,就去科技园。”他笑了笑,“过两天我去鉴枢看你。”

放下手机,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两枚袖扣把玩。

袖扣是贺岳林送的,很衬他,他却没怎么当回事。

明昭迟的事算是解决了,但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善后。明氏的震荡对原城来说绝非小事,近来洛运承找过他很多次,似乎既恨他惹是生非,又对他与贺岳林的关系相当满意。

两家已经在策划正式见面。

而他心里就像抵着一根刺。

以前,分手的前提是腻味,但此时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对这份感情感到厌倦。

虽然单於蜚有时让他失望,他甚至拿贺岳林与单於蜚比较,得出“贺岳林才是最合适之人”的结论,但单於蜚终究让他放不下。

贺岳林再合适,也没有给予过他“心动”的感觉。

单於蜚是独一无二的。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将来的人生,单於蜚注定不能参与。

他要面对的是洛运承、明靖琛、无数手握权柄的冷血老狐狸,单於蜚这样善良的、没见过世面的弟弟能给予他什么帮助?

单於蜚能给予的,只有温柔与包容。

他不是不需要温柔与包容,却更需要权势。

所以只能舍弃可有可无的情爱。

他尴尬地笑了声,发觉自己就像明靖琛。

明靖琛舍弃独子,他舍弃仅有的一次“心动”。

不过明昭迟是活该,而单於蜚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单於蜚不该被伤害。

他点起烟,有些难过。

既因为即将失去难得喜欢上的人,更因为将要伤害单於蜚。

“你可以利用我。”他自言自语:“你为什么不利用我?”

明氏忙于内斗,欢场几乎没了明家阔少们的身影,毕竟明昭迟刚出事,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放肆。

不时有消息从明氏传出,一会儿说明靖琛妥协,交出了部分实权,一会儿又说老三明弋善趁机发难,还有说明靖琛要退居幕后。

“我可能猜准了。”贺岳林将刚煮好的咖啡放在洛昙深手边,“明靖琛以退为进,暂时下放部分权力给明弋善,一来避风头,二来休养生息,暗中培养新生代。”

“可是他能够栽培的不就是安玉心吗?”洛昙深尝了口咖啡,“安玉心最近在国外没有动静。”

“但我听说,明漱昇可能要回来了。”贺岳林道。

洛昙深挑眉,“听谁说的?”

贺岳林笑而不答。

“不就是你在国外的狐朋狗友吗?”洛昙深轻蔑道:“知道你人脉网比我宽,别得瑟了。”

“我的人脉,今后也是你的。”贺岳林说。

数日之后,明漱昇并未因为明氏的危机而回国,反倒是一条令人惊讶却不意外的消息传回原城——“小王子”安玉心快要不行了。

第70章

春节之后,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没有再出现过,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但单山海知道,他们没有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小蜚。

最近,小蜚时常闷闷不乐,一个人发呆——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孙子,如果没有他这个久活的累赘,小蜚不会将日子过成现在这样

小蜚根本不像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

可他又狠不下心离开,因为小蜚与他说过不止一次,“爷爷,您要好好活着,要是您也离开了,就再也没有关心我的人了。”

他并非舍不下自己这条命,只是舍不下生来就受罪的孙子。

下午,阳光很晒,家里前不久才安装了空调,他担心费电,不愿意开,倒了杯凉白开,就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抖抖索索拿出夹在相册里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当年小蜚考上了名校,却因为单慈心、因为他而无法入学。他偷偷将这张被丢弃的录取通知书珍藏起来,每每看到,便忍不住叹气。

前阵子,他听到洛昙深说可以帮助小蜚去国外念书,但小蜚拒绝了。

其中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只要他活着,那些人就会用他来威胁小蜚,断绝小蜚一切向好的希望。

像他们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就如蝼蚁一般,根本没有招架的力量。

只有他离开了,小蜚才能获得新生。

洛昙深——小洛是有权势的人,是贵人。

这个被欺辱了二十年的家,终于遇到了贵人,小蜚有救了,而他已经风烛残年,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他将录取通知书收好,枯坐在床沿。

小蜚的生日快到了,二十一岁。

他还记得小蜚刚来到这个家时,那么小一个,家里攒着的钱几乎全拿去买了奶粉。小蜚最早学会的不是“爸爸”,而是“阿爷”。他那个高兴啊,抱着小蜚满厂子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可爱的娃娃是他单家的小孩。

一转眼,小蜚就快满二十一岁了。

他叹了口气,眼中盈着浑浊的泪。

想要再陪小蜚过一回生日,希望从今往后,贵人能够善待自己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安玉心的事现在还没有定论。”林修翰一板一眼汇报,“传言很多,但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病危,一直没有可靠的说法。”

“明家故意放出的烟雾弹也说不定。”贺岳林如今已是洛昙深办公室的常客,甚至有了自己专属的喝水杯子。

“烟雾弹?”洛昙深抱臂在落地窗边走动,“明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明家现在处于风暴中。静观其变、盼着他们闹翻天的可不止我们。”贺岳林道:“我们能分析出‘明靖琛培养安玉心’的结论,别的有心人就分析不出来吗?明靖琛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坐视别人解剖他的内心?安玉心身体差了那么多年,我还待在国内时,就一直听说他把医院当家,但不也安安稳稳活这么大了吗?怎么突然就病危了?你不觉得蹊跷?”

“你大概不知道,明漱昇是个疯女人。”洛昙深摇头,“安玉心是她命,为了安玉心,她能做任何事,怎么可能同意拿安玉心的安危开这种玩笑。”

贺岳林想了想,“说不定不是明靖琛的意思,是明家别的人在搅浑水。”

洛昙深揉眼窝,眉心蹙了起来。

“怎么了?”贺岳林温声关心道。

“眼皮老跳。”洛昙深摆手,“烦。”

林修翰见贺岳林朝洛昙深走去,自觉不该再留下,转身正想离开,忽听洛昙深道:“等一下。”

“少爷?”林修翰只得恭敬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前段时间太忙,忘了问你。”洛昙深并不在意贺岳林还在一旁,问:“单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眉目?”

林修翰闻言一愣。

洛昙深目光登时锋利,“查出什么了?”

林修翰道:“抱歉少爷。”

洛昙深露出一丝不悦。

贺岳林打圆场,“别生气,前阵子你忙,林秘书不忙吗?还不是因为都围着你转了,才耽误了别的事。你想查小男朋友家什么事?我帮你。”

“你又忘了?”洛昙深冷冷看去一眼,“我跟你说过,他的事,你别插手。”

贺岳林笑着叹息,“好的好的,我不去招惹他,满意了吧。”

林修翰离开办公室,站了一会儿,神情阴沉下去。

刚才对洛昙深,他没有说实话。

最近的确非常忙,但单家的事,他并没有完全搁置下。

就在一周前,他见了一名曾经去单家闹事的人,那人供出背后的指使者。一条线索搭向另一条线索,盘根错节,最后一环,扣住的是明家。

不过到底是明家里的谁多年来针对单家,却没法查清楚。

他想不通单家怎么会惹到明家,由此被折磨二十年。

但这显然与洛昙深没有关系。

现在明、洛两家因为明昭迟的事已经势如水火,如果再添薪柴,后果难以估量。

当然,他考虑得更多的是自己。

洛昙深虽然还没有与单於蜚分手,但迟早与贺岳林走到一起。

对洛昙深来说,单於蜚只是一个过客。

洛昙深想要帮助单家,不过是一时兴起,或者愧疚心作祟,久了自然淡了。

此时如果他将调查到的线索告诉洛昙深,一方面可能让贺岳林不痛快,一方面洛昙深也许会再生事端。无论哪一种,对他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单於蜚很快就要过生日了,等洛昙深与单於蜚分手,他大不了再帮洛昙深擦一回屁股——反正安抚旧“猎物”这种事他已经驾轻就熟。

洛昙深早晚会忘了单於蜚。这个乱,他就不添了。

理清楚利害,他松了口气,心情不错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自从上次说好生日时一同去寻珊科技园,单於蜚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洛昙深。

倒是洛昙深去鉴枢看过他几回。

领班杨晨露察言观色,与经理一商量,决定给单於蜚升个职,借此讨好洛昙深。

出乎二人意料,单於蜚谢绝了。

“奇怪。”杨晨露道,“小单怎么回事?怎么升职都不愿意呢?”

经理笑了笑,“咱们这是瞎操心了吧。跟了洛先生,小单说不定哪天就辞职不干了。”

杨晨露遗憾道:“但洛先生身边的人换得那么快,小单真以为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单於蜚在楼道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眼底浮起一抹苦笑。

他的确打算辞职,但并非因为能跟着洛昙深享受荣华富贵。

餐厅的规矩是提前半个月递交辞职申请,因为有工作需要交接,不能说走就走。

而现在,距离他的生日已经不到半个月。

他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点了一支烟。烟雾飘飞,遮住了他眼中的黯然。

洛昙深订好了寻珊科技园的票,甚至还大费周章地查了一番攻略。

在此期间,他已经与原城大学沟通好,也联系了国外的几所高校,单於蜚现在不想念书,将来如果改变了主意,他随时可以满足单於蜚。当然,到了那时,他也许不会再亲自出面,而是让林修翰代劳。

给单於蜚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单於蜚肯定不会接受,以后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办理过户。

这还是他头一回为“猎物”考虑那么多。

单於蜚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笑着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为这一句祝福,他还愿意做更多,只怕单於蜚一样都不接受。

这两天,他故意没有联系单於蜚,想在生日那天直接去摩托厂接人,营造一种“小别重逢”之感。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没有离开过摩托厂家属区的单山海,已经在一楼大厅从早上等到下午。

“拜托您,让我见见小洛吧,我知道他在这里工作,只有他能救我们小蜚了。”单山海老泪纵横,逢人就蹒跚着追上去。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洛昙深,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根本不会被传达给洛昙深那样高高在上的人。

——在所有人看来,他就是个疯癫的、找茬的老头。小洛总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吗?

可他毫无办法,单於蜚失踪了。

昨天早上,他起来,发现单於蜚根本没有回家。

他这一生已经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苦难,遇到过太多叫天天不应的困境,唯一的儿子在他面前被折磨到发疯折磨到死,同样的事,即将发生在他唯一的孙子身上。

他没有洛昙深的联系方式,只知道洛氏是城里一家很大的公司。

黄金地段的高楼,一楼大厅窗明几净,他的存在,像是整洁中的一滩污水,每个人都恨不得远远避开。

前台接待见多了无理取闹的老人,自是不愿意用这种事去打搅少东家,而少东家的秘书今日并不在集团。

单山海跌跌撞撞,身躯似乎已经承受不住悲恸,颤抖着往地上栽去。

贺岳林正好进入大厅,快步上前,令老人不至于摔倒。

单山海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双膝几乎跪在地上,“求求您,帮我给小洛带一句话吧,小蜚被那些人带走了,他们想要小蜚的命!”

贺岳林眼神一深,“小蜚?单於蜚?”

第71章

得知单於蜚已经失踪两日,洛昙深脑中嗡然作响,一阵寒意在身体里蹿起。

单山海被安排在隔壁房间,贺岳林道:“老人家现在很着急,说不清楚话,你得冷静。我现在就去调前天夜里的监控。你好好想一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线索。”

洛昙深咽下一口唾沫,十指攥紧,“是我疏忽了。”

贺岳林安抚般的在他肩头拍了拍,“你一直不让我管你小男朋友的事,现在事出紧急,我觉得你还是依靠我一下比较好。”

洛昙深目光如剑。

“你说呢?”贺岳林微笑道。

洛昙深别开视线,心烦意乱,“麻烦你。”

贺岳林打了两个电话,离开前突然一顿,“对了,你马上联系林秘书,他不是在查单家吗?万一已经查到些什么了呢。”

接到洛昙深的电话,林修翰冷汗直下。

带走单於蜚的必然是明家,而他早已掌握线索,却装聋作哑,企图等洛昙深的热情淡去。

哪里能想到,单於蜚好巧不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林修翰失常的反应令洛昙深捕捉到了什么,厉声问:“你知道什么?”

“是,是……”林修翰不敢再隐瞒,将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摘取重点告诉了洛昙深,不过再三强调自己也刚知道,还在进行核实。

洛昙深按下怒火,让林修翰马上回来。

扔下手机,他焦躁地踱步。

是明家,这些年骑在单家头上的是明家。

坦白说,结果本身并不让他感到意外——普通人做不了这种事,只有掌握权势的人才能为所欲为,可是原因呢?明家,明家的谁这么跟一个平凡家庭过不去?

他右手成拳抵在唇边,脑海里不断闪过明家众人的脸。

某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他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可是张开手,掌心却什么都没有。

拳头恼怒地砸在桌上,他给贺岳林拨去电话,尽量平静地说了自己刚才得到的消息,又道:“我要见明昭迟。”

贺岳林还在消化“单於蜚可能被明家带走”这一事实,默了两秒才道:“他现在已经失去人身自由,应该和单於蜚的失踪无关。”

洛昙深闭上眼,明白自己刚才是慌不择言了,明昭迟现在被关押,不是说见就能见。

但他隐约有种感觉——明昭迟知道些什么。

“我这边已经确定单於蜚是在凌晨下班之后失踪的,监控有一些盲区,我尽力查。”贺岳林道。

洛昙深走到单山海跟前,握着老人枯树一般的手,“爷爷,我们正在全力寻找小蜚,您能不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

单山海眼中皆是恐惧,抬手擦掉眼泪,“他们想害死小蜚,他们就见不得小蜚好。”

“‘他们’是谁?”

单山海张了张嘴,竟是摇头。

洛昙深蹙眉,“爷爷,您一定要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才能尽快找到小蜚。”

“我不知道。”单山海黯然叹息,“他们害死了慈心,又来害小蜚……”

“您……”洛昙深恼火,本想说“您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但转念一想,明家动手料理一户平民,怎么会让对方看清自己的面容,只得改口道:“那您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

单山海抓紧了衣料,喃喃道:“是慈心造的孽。”

洛昙深一怔,“小蜚的母亲是?”

单山海抬起头,目光空茫,“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慈心不肯告诉我。”

“您,您连小蜚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说不震惊是假的,此前,洛昙深只知道单於蜚是被单慈心带回摩托厂,外人不知单於蜚的母亲是何人,却没有想到连单山海都不知道。

“知道,也不知道。”单山海说:“祸事都是慈心引起的,他招惹上的必定是我们这些人够不上的人物,就……就像小洛你一样。”

洛昙深筋骨发麻,恍然地问:“是明家吗?你们惹上的,是明家?”

单山海很迷茫,“明家?”

“单於蜚是在回到摩托厂家属区之后失踪。”贺岳林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他最后一次被公共监控拍到,是在邻近家属区的一条街道,家属区里面没有监控,带走他的人应该就是在里面动手。”

洛昙深心急如焚。

加上今天,单於蜚已经消失两天,两天时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明家会怎么对待单於蜚?

照单山海的说法,单於蜚的母亲是关键,但这女人是谁?

“总归不会是姓明的女人。”贺岳林分析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当年单慈心与明家哪位子弟的妻子、情人有过一段,单於蜚是他们的孩子。这段情要么是婚后偷情,要么是正经的恋情,女方生下了孩子,却无法与单慈心在一起。孩子由单慈心抚养,单慈心承诺不透露女方的身份。但此事后来被那位明家子弟知晓,于是开始了对单家长达二十年的折磨。”

洛昙深像走神一般,之前那几乎抓住的感觉不时在脑中晃动。

“小深?”贺岳林提醒道。

“为什么不会是姓明的女人?”洛昙深说:“不一定只有男人才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不。”贺岳林摇头,“如果是明家的女儿,情况就不同了。单慈心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与这位女性发生关系,哪怕是强暴,最后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她就算要报复,那报复单慈心就够了,怎么会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下狠手?”

洛昙深咬牙,脑中尽是单於蜚温柔微笑的模样。

“不过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不一定准确。”贺岳林又道:“人我已经撒出去了,警方也很配合,你也知道明家和黑势力牵扯不清,我们不能完全依靠警方。再等等,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我想不通。”洛昙深说:“这太突然了,现在是个什么特殊的时间吗?照你刚才说的,单家已经被虐待了这么多年,他们现在对单於蜚动手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洛昙深自己愣了,眼中泛出不信与讶异的神色,唇角不自觉地颤抖。

贺岳林拧眉,“怎么了?”

洛昙深颈部收紧了好几下,“安,安玉心。”

贺岳林还是没明白,“安玉心?”

“安玉心病危。”洛昙深浑身发麻,声音就像自动从喉咙里发出,“如果需要做那种手术,有明家血缘的人更……”

贺岳林哑然,“你是说,明家将单於蜚当做供体?但单於蜚根本没有明家血缘,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洛昙深撑住桌沿,脸色苍白,根本没有听进去,“必须马上找到他!”

正在这时,贺岳林的手机响了起来。

洛昙深盯着他,见他神情变得困惑、迟疑、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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