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上一章

这不能称其为一场隆重的婚礼,而是一场圣洁的婚礼。在婚礼前夜,即墨拉起里昂的手,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柔声说:“里昂,我在乎的是你,以及和你在一起所过的生活,不是那些表面形式或繁文缛节。如果你爱我就听我的,一切从简。”无需怀疑,里昂听从了新娘的建议。他怎么可能不听从呢?自从他遇到她,她的话就是他的圣旨。这个男人因为这个女人,才知道生命的另一种价值和活着的另一种意义。爱使他脱胎换骨,由一个最严肃的男人变成一个最温情的男人。

婚礼十分简单,但却尤为温馨浪漫。参加婚礼的人屈指可数。在教堂,左侧站着女方的友人,右方站着男方的亲属。范朋克、骚塞、秋水、B?萨博和苟寒勉强算是即墨的亲属。里昂的亲属只有他的双亲和十几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这些身材魁梧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活着的人,更像雕塑。他们像皇家守卫一样,有序地,整齐地,间距相隔一样地站在教堂四周,把新娘和新郎团团围住。这种阵势使参加婚礼的女方亲属不由得产生一种莫可名状的紧张感,他们怀着最神圣的情感站在肃静的教堂里,却情不自禁地要扭过脸瞟一眼那几个身姿挺拔、威严肃穆,全部戴着墨镜,一言不发的男人。所有人的表情似乎都在问这样一个问题:“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没人会回答这些人无言的问题,但这些人的心里却十分明白,这种阵势向他们表明新郎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里昂的父母曾问过里昂这样一个问题:“这个姑娘难道是个孤儿么?为什么自己把自己嫁了?”

里昂的回答是:“选择让她当我的新娘,难道不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父母没再多说什么,里昂也没再多做解释。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他要给她无尽的爱。一个女人,一生又能渴求什么呢?在孤独的人生之路上,有那么一个人不和你耍心眼,用最坦诚的态度面对你,真心地理解你爱着你,这无疑就是最大的幸运了。人们喜欢说命运是公平的,先让你吃苦,后来就会让你享福。人们虽然喜欢这样说,也愿意怀揣这样的期许,但在内心里却并不敢真的相信。因为经常吃苦,吃过太多苦、受过太多罪的人,已经麻木了,他们不知道何为幸福,继而推断出活着就是为了受罪。即墨就属于这样一种人。从童年时代开始,她就浸泡在阴郁生活的死水中,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僵硬的脸部荡漾出灿烂的笑容。看到别人喜乐融融,她感到奇怪。“他们为什么活得那么开心,而我却不能?”她在心里问自己。若干年里,她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过,却始终得不到答案。后来她不问了,她相信了一种唯心主义理论,即宿命论。她认为从诞生起她的命运就被决定了,那就是不被理解孤独一生,这就是她的天命。

所以,这个姑娘从来不敢奢望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所希求的那种最简单的幸福,也就是和相爱的人过一种返璞归真的生活。人们总是有那么多的追求,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太多,总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把简单的生活过得特别沉重。她不理解这样的人们,却又不得不置身其间。那样的幸福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因为每次只要有一点点期望,结果总要落空。于是,她不再幻想了。也许是物极必反,也许是时来运转,总之这个被别人认为乖戾而孤僻的姑娘阴差阳错地遇到了这样一个愿意包容她一切的男人,愿意按着她的理想生活的男人。就像范朋克总能想到办法知道里昂的底细一般,里昂自然也有途径查清即墨的身世背景。他了解她,也许比她自己更要了解她,但他守口如瓶。他但求给她幸福,不去触碰她的创痕。这是一个多么体贴的男人。是的,这就是里昂·普佐,命运赐给即墨的灵魂的依靠。

里昂以忙着筹备婚礼为借口,有三天没在即墨跟前露面,借此机会他只身一人回了一趟中国,去拜见了即墨的双亲,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那位神秘的意大利人说得不错,里昂的确会说十三个国家的语言,其中一种就是汉语。但即墨对此一无所知。

那是个还算温暖的下午,一个外国人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这个男人没等多长时间,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就打开了房门。这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个头中等,身材丰满,头发是暗灰色的。眼睛很大,但没什么神采。

“你是谁?你找谁?”女人用疑惑的口气问。

“我是即墨的未婚夫,我找您。”来人用流利的中文回答。

听到来人的回答,就像有人推了她一把似的,女人趔趄了一下。她急忙扶住门,稳住了身体。

“老即,老即,”女人转回脸扯开嗓子对着里屋喊道,“你快来。”与此同时,她把来人让进屋。外国人的双脚刚刚迈进客厅,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从里屋着急慌忙地走了出来。男人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样子,面相憨厚老实,脸上挂着和善可亲的微笑。

“他说他是即墨的未婚夫。”女人用难以置信的口气对男人说。

“你说什么?”男人明明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

“我叫里昂,”里昂接话说,“我是即墨的未婚夫。”

只见,男人突然停住脚步,他用浑浊的眼睛瞪着里昂,站在那里愣怔了半天,仿佛不明白“未婚夫”这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似的。女人缓缓地走到男人的跟前,用颤抖的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沙发跟前坐下。里昂跟在二老的后面,坐在了他们的对面。他刚坐下,就看到两位老人都老泪纵横。他们面面相觑,各自抹着流淌在布满皱纹的脸庞上的泪水。也就是这一幕,让里昂明白这对老人和他们的女儿之间究竟有多么大的隔阂,以及为什么即墨从未和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就好像她是个孤儿似的。

“我的女儿现在在哪里?她过得好吗?”喜极而泣的双亲稳定住情绪,父亲先开口说话了。

“她过得非常好,”里昂彬彬有礼地回答,“她现在在西西里,以后也会在那里定居。”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当母亲的问。

“这个周末,也就是大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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