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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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塞和秋水来到西西里剧组人员下榻的酒店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即墨要结婚了。对骚塞而言,这比晴天霹雳还要晴天霹雳。

“你刚才说什么?”当苟寒告诉他即编剧一个星期后要和一个意大利人结婚时,骚塞面色发白,嘴唇哆嗦,用一种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的语气又问了一遍。人们无不感觉到,这种语气仿佛传达出这样一种深意:这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脑袋的年轻总裁的世界末日来了。

“我说即编剧要结婚了。”苟寒被总裁的语气吓了一跳,低声重复道。

“和谁?”

“在去罗马的飞机上坐在她旁边的那位男子。”

一听此话,站在骚塞身边的秋水的脸上顿时漾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但稍纵即逝。当然,这种幸灾乐祸主要是针对骚塞,这个她魂牵梦绕的年轻恋人。她早就看出来,他心猿意马。但因为她对他说不出得着迷,所以她一直假装不以为意。但她的心却既不会假装,也不会演戏。它一直在疼,只不过是在暗夜里悄悄地疼。

不可否认,在飞机上坐在即墨后面的秋水凭她女人的直觉一眼便看出那位风度翩翩的外国人对即墨一见钟情。他看即墨的眼神虽然闪烁不定,但明锐警觉的秋水还是从这种躲闪的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温情,这温情像汩汩流淌的清泉,从他的心田溢遍他周身的每个细胞,使他的身上跃动着爱的光辉,仿若天使洁白的羽翼在扇动。秋水的这种明察秋毫的洞察力不是因为智慧,而是因为感同身受。她就是这样爱骚塞的,她对他的爱已经不能用一见倾心去形容了。因为这个词对她炽热的爱来说显得太苍白无力。正因为她理解这样的爱,并因为这种爱情深受其苦,所以她读懂了里昂的眼神,也摸透了他的真心。

一个人不是因为奉行禁欲主义而守身如玉,而是因为某些无可奈何的原因不能去爱,或者没有遇到那个甘愿不顾一切献身忘我的人。所以,若干年里,这个人始终过着孤独的生活。除了世俗忙碌的公开生活,在隐秘的私人生活中,他的影子就是他唯一的恋人;房间的寂静无声就是他干涸心灵的缩影;深夜回荡在房间里的脚步声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乐音;吃饭的时候,没有交谈,只有单调的咀嚼声;房间像酒店的客房一样干净整洁,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用无声的语言对他咆哮自己的冷清和孤寂难耐。这是所有过着孤独生活的人的生活模式,也是四十三岁的秋水一直所过的那种鲜为人知的生活。是的,她是一个蜚声世界的女演员,在聚光灯下,比女神阿佛洛狄忒还要美艳动人。但是别忘了,除了演员这一角色,她还是个女人,这个女人的真实生活远不如那个演员的浮夸生活丰富多彩、徇烂多姿。她是孤独的,所以她更容易理解那些孤独的人。一种莫可名状的本能意识使她相信里昂也是这种人,是一个孤独的人。她看出来他一直过着孤单的生活,不习惯去爱女人,但假如他爱了,任何女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因此,当骚塞问她话时,她才会不自觉地说出这样的话:我相信即编剧到达西西里后绝对不会孤单了。一对长久过着孤单生活的男女若一见如故、两情相悦,这会不可避免地造就这样一种局面,即干柴与烈火的碰撞,且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在秋水看来,即墨要和这个男人闪婚,这不足为奇。

“你确定这是真的?”骚塞攥紧拳头,紧盯着苟寒的眼睛,用凛冽的语气问。仿佛假如他发现苟寒欺骗他,他就会狠狠给他一拳。

“确定。”苟寒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两天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婚礼,而且结婚的一切手续基本都办妥了。”

“这是好事呀,”秋水突然用兴高采烈的音调接话说,“即编剧多年来一直单身,很多人给她介绍对象她都拒绝见面。现在看来她的姻缘到了,她终于遇到对的人了。”

骚塞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秋水一眼,秋水立刻缄默不语了。大家面面相觑、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贸然说话。萨博翘着二郎腿坐在放在阴暗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一直冷眼旁观。里昂突然出现在剧组下榻的酒店,并直接找到即墨的房间,敲开房门把她带走的那一天,萨博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正好看见了这一幕。萨博是个冷静的人,也是个善于分析推理的人。他始终认为现实中的一切某时比电影剧本的故事情节还要跌宕起伏、精彩纷呈。那段一贫如洗的生活使他掌握了一种对世故人情来说十分可贵的权宜之计,那便是看透但不说。范朋克爱着即墨这自不必说。但他凭着男人对男人的了解,早就看出那个一夜暴富的年轻人也喜欢即墨。但他毕竟年轻,又胆怯,所以不敢表露深藏在心底的感情。凭借还算可靠的判断力,他认为对骚塞本人而言,这是一种贻误,他很可能贻误了得到这个女人的爱情的良机。以萨博多年来对即墨的揣度,他的直觉告诉他,像即墨这种女人,范朋克和骚塞这样的男人是无法驯服的。在男人的世界里,所谓的爱情就是你绞尽脑汁驯服了一个女人,在某一时期,或者终其一生使她成为你的所有物——这就是萨博对爱情的理解。但令他倍感遗憾的是,因为盲目的爱情,范朋克和骚塞的理智几乎消失殆尽。爱一个人,他们不考虑方式方法,只是一味毫无理性地去爱。要知道,爱情也是博弈,讲求个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出现在这个女人人生当中的时间不对,所以他们得不到她的芳心。但是,这个意大利人却出现的正是时候,所以他轻而易举就赢得了她的爱情。

就这样,萨博平心静气地等着观看剧情的下一步进展,他想看看这个青年如何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局面。“这场婚礼很可能要让这部电影泡汤了。”萨博心想。

萨博正这样暗自思忖,就见骚塞猛地一转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他目露凶光,呼吸急促,此刻像极了一头疯狂的狮子。所有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不寒而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秋水看清了事实: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并不爱她,从始至终他都在演戏。为了他自私的目的,他残忍地把她当成了牺牲品。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不愿相信罢了。她一直在硬着头皮自欺欺人。自从他们相爱后,她和骚塞唯一的身体接触就是在外人面前心安理得地挽着他的胳膊。但在私下里,别说是挽起这个男人的胳膊,连见一面都难。骚塞总是找各种借口躲得远远的,在夜深人静时,他从未和她单独见过面。这就是她的爱情,如今这个绮丽的梦终于破灭了。秋水感觉眼前一黑,她不得不扶住身边的某样可以支撑她身体的物件,以免跌倒。

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骚塞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他一跨出房门就给即墨打电话。

“你在哪里?”

即墨告诉骚塞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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