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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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机上,骚塞和秋水坐在一起,萨博和副导演苟寒坐在一起。不知怎么搞的,登机已经很长时间,也许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但即墨身边的位置始终空着。她疑惑地竖起脖子扫视了一圈四周,就见摄制组的全班人马都已落座,只等着飞机起飞,而那些她不认识的人,也都耐心等待着。即墨正要收回目光,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外国人刚刚登机,他对站在机舱门口的笑容可掬的空乘员点点头,然后沿着过道一直往里面走。他在往里走的时候,并没有左顾右盼,而是目不斜视、神情自若。这个外国人看起来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头中等,体型健美,相貌英俊,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深沉如海的威严。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西装里面搭配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处打着一个黑色领结,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及膝的大衣,大衣是敞开的。他没有左顾右盼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登机的乘客,而且他的头一探入机舱就瞥见只有一个位置是空的,毋庸置疑,那就是他的位置。所以他越过空乘员直接向那个位置走去。这位姗姗来迟的乘客在即墨的身边站定。即墨早在男人到来以前就缩回脖子,低下了头。她正在翻看一本书,这时又把视线落在书的扉页上。外国人在落座之前把大衣脱下来,搭在左手臂上,然后从容不迫地坐下来,一股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飘向即墨的鼻翼,她不自觉地转过脸,与这个中年男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他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礼貌地移开目光。即墨在回过脸之际看到男人上衣的左胸处别着一枚胸针,胸针的图案是一朵红色玫瑰。这朵艳红的玫瑰仿佛一滴血溅在他的衣服上,看起来十分醒目扎眼。

飞机终于起飞了。飞机平稳飞行后,即墨突然感觉昏昏欲睡,于是她合上书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向书的封面扫了一眼,如果有人恰巧看到男人的目光,就会发现这道目光在最初的一刹那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随即又恢复常态。午餐时间,即墨醒了。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在她去卫生间的时候,身上散发出古龙水味道的男士拿起那本书翻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放回原处。

这一切坐在即墨后面的骚塞全都看在眼里。以他男人的眼光,骚塞承认这个男人十分有魅力。假如他第一次见到卜胥就被他庄严英俊的容貌彻底征服了,那么这个外国人的容貌已经不止于把他征服,而是让他惊叹。骚塞惊叹得不是这个男人的那张阳刚之气过于袭人的脸,而是他的气度和神态。于骚塞的审美观而言,他觉得这个男人算不上英俊,但说不出什么原因,他认为这个男人具有非凡的魅力,这种魅力来源于某些讳莫如深的经历和冒险。一个喜欢冒险而又特别深沉的男人总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坐在即墨身边的那个男人就给骚塞这样一种感觉。

即墨从卫生间回来,男士彬彬有礼地站起来让她入座。即墨一落座,这位男士突然用英语温文尔雅地说:“女士,很高兴认识你,能否和你攀谈几句?”

“当然可以。”即墨用英语回答,同时对男士莞尔一笑。

“我叫里昂·普佐。”里昂一边说,一边向他想结识的这位迷人的女士伸出手。

即墨轻轻地握了一下里昂的手,应道:“即墨。”

“即墨,你的目的地是罗马,还是意大利的其他地方?”里昂收回手,轻声问。

“西西里。”即墨回答。

里昂的脸上先是显出惊讶的神色,继而又转变成欣慰的表情。

“是啊,”他顿了顿又说,“有人说‘如果不去西西里,就像没有到过意大利:因为在西西里你才能找到意大利的美丽之源。’”

“这是格斯在1787年4月13日到达巴勒莫时写下的句子,”即墨接过话,声音柔和地说,“这是他为寻找西方文化的根源第一次去意大利。”

里昂的那张严肃的脸不禁露出欣赏的笑容,并点点头。

“没想到你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他说,“我是柯里昂人,现在居住在陶尔米纳小镇。到达目的地后,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当你的向导,带你到处走走转转,让你好好了解一下西西里的风土人情。你会讲意大利语吗?”

即墨摇了摇头。里昂遗憾地耸了耸肩。

即墨和里昂交谈时,骚塞简直心急如焚、一筹莫展。因为他既不会说英语,也听不懂。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却又不愿问秋水。他依旧对秋水的多管闲事而耿耿于怀,不想和她说话。但是,看到即墨和一个他对之没有好感的陌生人聊得热火朝天,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凑到秋水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没注意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秋水抬起眼朝前面瞥了一眼,用漫不经心的口气回答,“但我相信即编剧到达西西里后绝对不会孤单了。”

说来奇怪,当骚塞因为秋水想撮合即墨和萨博而微微露出愠怒之色后,秋水不知不觉开始对她的前教练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敌意,她不自觉地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有意无意与即墨疏远了关系,开始一口一个即编剧,而不再亲热地叫她教练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骚塞昂起头盯着秋水的眼睛,用吃惊的语气问。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秋水看似言下有意,实则恶语中伤,所以故意闪烁其词。可怜又可悲的嫉妒心,仿若一场风暴,横扫了秋水的其他美德。

骚塞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秋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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