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奇怪的他

上一章

当人们打定主意放弃一段关系,不愿再做无力挣扎之时,一定是失望至极!

在深思熟虑后,我决定给杨家明回信,而我坚信这是唯一也将是最后一次。我利用将近十五分钟为长达十几年的一段关系画上句号。同他那诚恳的反复斟酌过的字句相比,言辞更激烈了些,不近人情了些,甚至几乎以偏激的报复的心理去满足卸下仇恨的快意。我能想象在他同我一样怀着迫切心理小心翼翼展开纸张后阅读时的失望,以及痛苦狰狞的样子。这正是我想达到的目的,而我并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有任何不恰当,我感到舒坦极了。在得以发泄后,我也恢复了全部的情绪。

晨铃总是在睡梦中突然敲响,透过坚实的教学楼,透过食堂,穿透千百扇窗户,树叶,尘埃,准时的朝着四面八方传进每个人的耳朵,比我那摔得残缺不全的闹钟只晚了两分钟左右。那铿锵有力的声线似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对着人们说:醒来吧。唤醒我们,也唤醒周遭的商户们,老人以及孩童们。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在这样的高亢的声音里仍旧昏昏欲睡,他们并不着急摆脱深夜的梦魇,也没有苛刻制度的约束,没有生活的压力迫使他们醒来。而像食堂的工作者们那样担负着责任,他们几乎挑灯夜战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包子,才能应付一群嗷嗷待哺的人。而像我这样的,每当我那双腿不翼而飞了的闹钟在枕头下使劲儿的发出低沉的声音,我就必须要在这个时候迅速清醒过来,在其他人发出呜呜咽咽的牢骚前拍停它并且向着角落里扔走它,在晨铃敲响之前套上臃肿的校服。我得快速的做好一切以便于避开铃声响过后洗漱间的拥挤高峰。但通常情况是,当我端着脸盆偷偷摸摸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人精神焕发的奔往楼梯,整洁的齐刘海在风的阻力的作用下被拔成两半,好是飒爽。

在经历了糟糕的一天之后,我从中吸取到了教训,有什么比保全自我更值得斗争呢!答案是:没有任何。幸运的是,我重新加入到第一批夺门而出的人群中了。像大多数时候一样,凛冽的风无情的撩乱我辛苦整理的还湿漉漉的头发,露出青筋突兀的光秃秃的额头和细小的雀斑粒,也将我高耸入云的大鼻头缺陷暴露无遗。我会杵在食堂左侧的几乎要枯死的梨树杆下吃下刚买的最热乎的包子,直到满足感上升至头顶。但这个时候,又往往会闻到千奇百怪的味道,青草绿树的清香夹杂着包子馒头的油腻,食堂里散发的强列的热风里的陈杂五味以及泔水桶、垃圾桶里冒出的刺鼻味儿,它们的杀伤力丝毫不亚于化学残渣,将不友善的将味道大肆扩张开来。这时对食物的满足感会很快退去,并且被一种厌恶感填充。在临走之前,我还会将手指上沾满的油渍奉献给这棵垂暮的只有一根枝干上挂着绿叶的树,破天荒的希望它能汲取到丁点儿营养。可惜。

教学楼上灯火璀璨,在微亮的星空下显得格外耀眼,是这座城市永远的最独一无二的风景。此时的教室里只有寥寥数人,七零八落的,趴在走廊往楼下看,人群正像被打乱的行军蚁似的蜂拥而来。很快便乌泱泱的坐起了一片。远远的望去,宿舍楼上只剩微弱的几盏灯亮着,也在陆陆续续熄灭。而教学楼上灯火通明的景象也随着逐渐泛白的天空消失,人们的生活也随着这种变化进入到正式阶段。

郑老师今天来的异常的晚,导致我养精蓄锐准备表现一番的计划落空,但是也仅仅只让我暂时的失落了而已。不过,像这样的他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扶上窗口,温和的亲吻着花草树木和人们,亲吻在我处变不惊的脸上。他半鞠着腰走进来,像一棵被积雪压弯的垂暮松树,没有半点儿生气。当他站在以往神思遐想的那个位置上的时候,阳光几乎笼罩了他人的一半。但在这样一个值得以好心情迎接的日子,他表现出了凄凉的神情。像热水烫过的发黑的树叶,像霜雪压弯的无力反弹的树枝,他失落、彷徨,也显得疲惫极了!他的胡渣子又冒出了半截,看上去像是马马虎虎修理过的,也显得沧桑极了。而打在他身体上的光线,更像是在嘲讽他。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他暗自伤神呢?我自然猜不到前因后果,可我并不同情他。尽管我与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往事如风,当与之有关的人相继离开之后,那些事情便也无关紧要。聪明人总是会摆正位置,眼盲心盲,我大概是高估了自己,才险些成为砧上鱼肉。若此刻有人问及,我一定会用阴险、狡诈、恶毒,这样的词语形容他。尽管这样的表达会致使我们两败俱伤,在诋毁他的同时又显得我多么不近人情。

但这实在是极其煎熬的一个上午,炎炎日光和压抑空气令每个人无精打采。

在早读结束后,原本会悄无声息扬长而去的他,此时还气定神闲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位置上。由于墙壁的遮挡,这个位置从来暗无天日,他犹如幽灵似的。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通常情况下,我们会利用课后时间稍作休整,嬉戏打闹或瘫软在课桌上,总能找到一种方式舒缓课上的紧张情绪。可这会儿在他的眼皮底下却是丝毫不敢懈怠的,看,就连那几个从不惜错过偷窥隔壁女孩曼妙的少男们,也老老实实的待着唯恐落下把柄。尽管他总是低着头翻看手上的包裹着牛油纸的厚实的本子,看仙女儿似的,专注极了!看上去无暇顾及别人。但谁知道呢!他可精明着嘞!谁也猜不透他正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在他无意抬头环顾四周的时候,他仍旧保持着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态。而我们大家亦萎靡不振一直持续到晌午。

晌午时分,阳光最是毒辣,深蓝色的窗帘也抵挡不住烈日的暴晒,偶尔刮来一阵风,也连窗帘都纹丝不动,更解不了这焦渴。近窗而坐的一排早已叫苦不迭,不断有人唉声叹气。当然,这里面也包含着不断用掐大腿的方式来振作精神的我,粉笔灰一点点流进我的鼻孔将它堵塞,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也在眼前跳跃着闪动着,我感觉头脑发胀,浑身无力。我们像一头头乳猪似的被投放在这间烤炉,毒辣的太阳穿透细密的窗帘,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许多人无暇顾及前后夹击的双重危险昏昏欲睡,也早已有人被“嗖嗖”飞过的粉笔和板擦惊醒。在这整个过程中,郑老师看戏似的一言不发。

终于,正当带领着我们在生物的海洋里遨游的老师不厌其烦的强调他所认为的本节课“重点”的时候,“铛铛铛”敲击饭盒的声音从教室外传来,只见一群接着一群犹如饿狼猛虎般的人往楼梯口蜂拥而去。他中断了几秒,用恨铁不成钢的气愤眼神扫视一圈,并在同时扔下课本,“咳咳咳”几声以表威严。显然,这种举措毫无用处。铃声尚未响起,但教室显然已经陷入了骚动,不少人偷偷摸摸拎起了饭盒准备冲刺,更有甚者摸出早已垂涎的小鱼干,偷偷塞进嘴里。我也即刻精神抖擞。这时,我最后一次悄悄望向后排,郑老师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上一章 章节目录
《我和我的第三种人生》新章节尽在“言情中文网”,如遇小说章节不全,请退出百度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