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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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知寒山意

我们的生命被琐碎消耗至尽。──亨利·戴维·梭罗《瓦尔登湖》

当第一缕晨光洒进病房里,陆临渊醒了。

虽然凌晨三点多才睡,但这是他睡过最香的一觉,一夜无梦。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几乎每晚都做梦。有时候,他梦见群山环绕,自己在谷底的水塘里赤身裸体地站着,他不能上岸,因为没有衣物蔽体。山上有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那种感觉……就像当年他翻墙想去看爷爷,却被保安抓住,又被保安从书包里搜出不良书籍,后来当着全校师生作检讨的那次。而更多时候,他梦见自己在一片雾霭中行走着,却无论如何寻不到归处,直到从近乎于真实的梦里惊醒,醒来像被掐住脖子拎出水里的鱼。

奶奶刚过世的那段时间,陆万生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陆临渊感到陆万生心中对这个世界已没有太多挂念,像是做好了随时都可以离开的准备。后来他被父亲逼着去读全封闭重点中学,没能在爷爷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陪伴左右,成了他一生最遗憾之事。

日子久了,陆万生渐渐走出悲痛,整日仍然乐呵呵的,可陆临渊觉得自己没能尽孝,心里揣着无限愧意,竟再也无法回到当初对爷爷撒娇耍赖的样子了。

陆万生察觉到他的变化,夸他成熟懂事了,似乎也对当初调皮的他毫无想念。才十二岁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想,既然养了他十多年的爷爷喜欢他沉稳的样子,那他就要让爷爷满意。此后,他便逼着自己沉稳,再也没有天真过了。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这么多年,他的灵魂一直踽踽独行。

直到江听雨的出现,予他陪伴,予他喜欢。

此时,江听雨就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蜷着身子面对着他,睡得极沉。他望着她,忽然很想伸出手摸一摸她的脸颊。

情之所至,身不由己,他鬼使神差地动了动手臂,结果骨折的地方迅速传来剧痛。他咬紧牙关,不想发出声音吵醒她。

然而或许世上真有心有灵犀,睡梦中的江听雨似乎感受到陆临渊的疼痛,眼皮动了动,竟醒了过来。

她很快发现陆临渊的异样,忙起床裹上大衣,询问之后叫来医生。

陆临渊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秒钟都舍不得挪开。等医生离开后,他忽然开口问她:“你昨晚回家取的衣服呢?”

江听雨顿时愣住,片刻后猛拍一下脑袋说:“啊,下车后有点腿麻,就在医院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上楼的时候忘记拿了!”

陆临渊温声道:“忘就忘了,拍自己做什么?”后来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拍疼了怎么办。

江听雨嘟囔道:“这不是怪自己忘性大嘛,谁知道这会儿下去,衣服还在不在。如果真找不回来了,我可不是要心疼一会儿嘛。”

陆临渊笑了笑,示意江听雨去拿他的手机。

江听雨探身拿到手机:“你要打电话?说号码,我给你按。”

陆临渊忽然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把里面的手机卡取出来。”

江听雨不解:“啊?把手机卡取出来干什么?担心对方查到位置,或者窃听机密,所以要销毁这张卡吗?”

陆临渊脸上更红,这小姑娘都快比他想得还周到、还细致了,私下到底看了多少关于刑侦的书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才看的……

“你快说话,到底是不是啊!是的话,我就赶紧掰断这张卡,再扔得远远的!”江听雨可着急了。

陆临渊本来是想一步步指引江听雨操作,营造神秘的氛围,最后再浪漫一把的,可按当下情形来看,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慢吞吞地说下去了,不然这小姑娘指不定怎么着急呢,说不定还真把手机卡给掰成八瓣儿了!

佳人不解风情,他只好全盘托出自己设想的“小浪漫计划”,温声道:“这张卡是我的私人号码,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你把里面的手机卡取出来,安到你的手机里,收短信验证码,登我的支付宝账号,然后……拿去花。”

江听雨:“……”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监察官先生。

陆临渊:“……”他是不是说错话了,她为什么不说话?

江听雨喊他的名字:“陆临渊。”

陆临渊忙回答:“嗯,怎么?”

江听雨轻叹一声:“你这个人啊。”

陆临渊抿嘴一笑,深深地看着她,挪不开眼。

江听雨将他的手机放回原处,又看了看时间,发现即将到8点了。

“我下楼去买衣服,然后从食堂带早餐回来,你有事就喊护士,病房离前台近,护士听得见。”

陆临渊点了点头,看着江听雨离开的背影。然而等她将门关上之后,他的笑容渐渐隐去。

江听雨下楼后并没有往服装店走,而是站在医院大门口,像等着什么人似的。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询问道:“你好,请问你认识陆临渊吗?”

江听雨抬起头,警惕地盯着他,没做声。

男人掏出证件,压低声音道:“我是陆临渊的同事黄连,还有三个同事在车上。”

江听雨却还是有些迟疑。

男人觉得这姑娘还挺有反侦察意识,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张照片。

江听雨凑过去看,发现是一张合照,在一群穿着监察官制服的英俊男人中,她一眼看见了立如青松的陆临渊。

男人笑道:“这下信了吧?”

江听雨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

话音落下,她将右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摊开——上面正躺着一枚精致的木雕挂饰。

黄连接过去,妥帖地放进西装贴身的口袋里。正事解决,他突然起了八卦之心:“你是陆临渊的……朋友?”

江听雨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没否认,也没补上那个“女”字。

黄连见她不答,也不再问了,道:“你等我一下,我把u盘给同事,让他们先带回去办案,然后我跟着你上去看看他。”

江听雨却拒绝了:“你待会儿单独上去吧。按照路程,你从榆杨村赶到医院,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到时候你再打电话给他,问他病房号。”

虽然她未明说,但黄连当即明白了,笃定地陈述道:“你不想让他知道u盘是你取回来的。”

江听雨点了点头:“这是你们的机密,我不该知道,更不该插手。”

“那你还自讨苦吃,连夜去取?取了还不直接给他,非要在凌晨四点打我们主任电话,让主任通知我们不必去榆杨镇找了,直接来你这儿拿?”黄连挑眉道,“其实,你不把u盘给他,是担心又有什么变故,而你不想他再有危险,宁愿自己拿着,对吧?”

江听雨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黄连忽然贱兮兮地一笑:“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渊渊啊?那他对你什么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哥帮你出谋划策,早日拿下他?”

江听雨嘴角抿出一个微笑,不接他的话茬:“工作为重,快把u盘让你同事带回去吧。十二点钟你给陆临渊打电话,然后再上楼。”

说完,江听雨就去买衣服了。

与此同时,杨洁柔出现在陆临渊的病房里。

那天她将硬盘交给陆临渊,人也有了妥善的去处,却始终坐立难安。林雾散尽之时,她站在院子里望着渐渐明朗的天,终于拿起手机出门寻人。

她走在山路上四处打量,不停拨打着陆临渊找自己借手机时报上的手机号码。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心下涌来的情绪越来越慌,她仔细搜寻着道旁,不放过任何角落。

忽然,两米外的草丛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跑过去蹲下身子,一把拨开草丛,里面郝然躺着自己借给陆临渊的手机!她探身往前看,果然有一道草木趴伏的印子,直通山下。

在山下找到昏迷的陆临渊后,她打电话叫来自己的两个堂哥,让他们将人抬上来之后,又捏了个理由,百般叮嘱他们不要报警。

她不想担责任,所以将陆临渊裹上被子放在路边,还放了一叠钱,自己则躲在树丛里不敢出现,直到亲眼见到陆临渊被救护车接走之后,她才拍拍身上的泥土离开。

今天,她是来道歉,也是来道别的。

她将补品和水果放在桌上,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我今天才出现,不够有勇气。”

“你交出了硬盘,就是最大的勇气。”陆临渊顿了顿,接着道,“手术费也是你交的吧?”

杨洁柔以为他是指自己放在他身上的那叠钱,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把你银行卡账号写下来,等我女朋友回来了,我让她转给你。”说到“我女朋友”四个字时,他的语气明显一软,格外温柔。

杨洁柔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不用啦,只是很少的一笔钱。况且你还给我介绍了工作。”

陆临渊却不在任何事上占便宜,坚持道:“抽屉里有纸笔,你写一下。不要逼我违反规定。”

听他说到“规定”这么严重的词,杨洁柔无法,只好依言写下。

“待会儿离开医院,我就要坐车去凌城了,到你说的那家服装厂上班。”

“嗯,以后好好生活。”

杨洁柔抿唇一笑,见陆临渊脸色仍然苍白,不再久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陆临渊却叫住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初你从谢晋元的办公室拿走硬盘,是为了不让里面的视频曝光,保护自己的名誉,同时脱离他的威胁和控制,对吧?那我可不可以猜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看不惯他们贪腐的行为,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参与反腐?不然,你大可以直接将硬盘销毁,而不是将这个定时炸弹保留那么多天,最后还交给了我。你明知道里面的视频一旦公开,对你的名誉会有多大的损害,甚至一生都会受到冷眼与嘲讽。”

杨洁柔转身往病房外走去,无所谓地说:“随你怎么想吧,反正在我自己心里,我已经跟过去两清,能做的也做了。”

陆临渊脸上浮起一点笑意,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杨洁柔和池昌林这两个有故事的人,如果在服装厂遇到,可能会有新的故事发生。

中午十二点,黄连提着水果和补品来探望,江听雨倒了杯热茶给他,便找个借口出去了。

黄连一边吹着茶水,一边好整以暇地望着陆临渊:“陆监这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呀。”

陆临渊不做声,没心思搭理他。

黄连见他不理自己,端着水杯坐到床边,气呼呼地埋怨道:“小渊渊你也太不仗义了,居然一个人跑到这边当英雄,也不叫上我!”

陆临渊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冲我喊没用,你找王主任说去。”

黄连立马变脸,委屈巴巴地道:“小渊渊你太过分了,老是拿主任压我……”

陆临渊微笑着看他演戏,怎么办,又是想打死同事的一天呀。

聊了一会儿,黄连有些困了,说:“哎呀不行了,我除夕夜加班,初一晚上跟哥们儿打牌,昨晚又通宵开车,现在急需睡一觉。小渊渊你好好休养,我先去找酒店开个房啊。”

陆临渊挑眉:“开房?你今天不回凌城?”

黄连笑嘻嘻道:“谷雨他们开车带着u盘先回去了,我没有交通工具可以坐,又穷得没钱打车,所以就只能等着谭湘哥和阮哥来这边,然后蹭一下他们的顺风车了。”

陆临渊皱眉:“你把我受伤的事告诉他们了?”

“没办法,今天已经初三了,再过四天就是我们每年的‘初七之约’,他们联系不上你,就来问我……我想帮你瞒着,他们就拿我涂口红玩儿的照片逼我,说要发到朋友圈热闹一下,还要郑重地发给我的小合香……”

饶是陆临渊这么不动声色的人,闻言也惊住了,异常艰难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当着他们的面涂口红……你们三个在玩什么……”大男人有着这样一个清新脱俗的癖好,不该藏着掖着一个人玩吗,居然还被别人拍下照片留了证据……

提起这事,黄连是真的想哭,委屈地诉说着:“就前天大年初一,阮哥想给深深嫂子送个新年礼物,谭湘哥便说女孩子都喜欢口红。正好我也想给小合香送个礼物嘛,就一起去了……到了专柜,顾客们都在嘴唇上试颜色。阮哥非说我的唇色和深深嫂子一样娇嫩,对没错他真的看着我的嘴说了‘娇嫩’这个词!”

陆临渊:“……”

黄连继续哭诉:“我真的很没用,我被这个词迷住了心窍!然后,我任凭阮哥拿起好多种型号不一样、但在我看来真的一模一样的口红,在我娇嫩的嘴唇上疯狂地试颜色,洗洗涮涮……而谭湘哥就真的过分了,从头拍到尾……”

陆临渊饶是冷静惯了,此时都忍不住吐槽:“其实你当时可以把他的手机抢过来的,谭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你是从警察学院毕业的……”

黄连这下真的快哭了:“我当时站在镜子前,光顾着欣赏涂了口红的自己,忘了……”

陆临渊:“……”他为黄连感受到智商上的悲伤。

黄连讲完自己的悲伤故事,只觉心力交瘁,更想好好睡一觉了!

陆临渊敛起笑意,叫住正要起身的他,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出事的地方有一棵百年的大树,枝叶繁茂,要不是它在半山腰拦了一下,缓冲了车子下坠的力道,我估计就活不成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我对植物并不精通,到现在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树,你知道它是什么树吗?”

黄连先是愣了一秒,旋即状似遗憾地挠了挠头:“我就猜出是那棵大树救了你,还特意朝它拜了拜呢!不过我生物也不好,读书时就这一科老不及格……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树哎。”

陆临渊闭上眼睛:“嗯,没事,你先去酒店休息。”

黄连走出病房后,看见走廊尽头的江听雨。他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又说:“辛苦你照顾他。”

江听雨笑了笑:“谢谢你过来看他。”

简单几个字,四两拨千斤地挑明了身份,意味已明。黄连笑道:“以后你就跟他一样,叫我连哥吧。”

到了晚饭时间,陆临渊可以进食了,江听雨从食堂买了粥回来。

一次性的塑料碗不够隔热,温度传递到她的手上,刺激得伤口有点疼,不由得一颤,。

“你的手怎么了?”陆临渊注意到她短暂的异样,视线忽然落在她的左手上。

江听雨朝自己的手瞥一眼,往回缩了缩:“没怎么。”

“伸出来。”陆临渊命令道,语气难得地带了点严厉。

江听雨还想再躲,却见陆临渊挣扎着要抬手来牵她,扯动着输液管摇摇晃晃。她担心他晕针,忙将粥放在桌上,右手按住他的手臂,左手则乖乖伸出来。

那只手完完整整地呈现在陆临渊面前,不够白皙,胜在指如削葱根,纤细、修长,只是此时却多了许多不合时宜的伤口,细碎、泛着红,一时竟有些触目惊心。

望见她手上的惨样,陆临渊双眼一眯,既生气又心疼:“你不知道自己手受伤了吗,刚才还碰水?”

江听雨低着头,嘟了嘟嘴,有点委屈:“看来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

陆临渊还气着呢,紧紧盯着她这幅不服气的小样儿,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便不大愿意配合。

江听雨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追问,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目光灼灼。

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盯着,陆临渊多大的火气都发不出了,极无原则地顺着她问道:“小说里写什么了?”

“男人一旦得到了一个女人,就不珍惜了,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陆临渊又气又好笑,随口接话道:“可不许冤枉我,我还没得到。”

江听雨先是懵了一下,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了红晕,重又低下头去。

陆临渊见她这幅模样,片刻后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这话里的歧义,还真挺大的……

不过他也只是短暂被她带走了思维,很快便找回正题:“你的手怎么回事?”

江听雨笑着打哈哈:“热水间地滑,不小心摔了一下。”

陆临渊的脸色顿时一冷:“地面砖平滑,能摔出这种细碎的伤口?”

江听雨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显然没想到他连这样的细节都能看出来。

“手掌心的破皮,应该是石子路才能挫伤的,而食指指尖的细长伤口,则像是什么植物的锋利叶片划出来的。”陆临渊逼视着面前的小姑娘,“真巧,榆杨村正好有条石子路,还有漫山遍野的芦苇丛。”

江听雨低下头,没说话,摆明了不愿承认。

话已说得这样明白,她却还是不肯据实已告,陆临渊有些生气了,声音也变得冷硬,竟有了些审讯时的样子:“江听雨,昨晚你不是回家拿衣服了,而是去了榆林村,是不是?”

纵然他连审讯室里的十分之一威严都没有拿出来,可江听雨毕竟是个女孩子,这几日受了惊吓,又无比操劳,此时被他这样逼问,再也扛不住,强忍着泪意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讲电话,也不是故意要插手你工作上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说着,泪水已掉下来了。

她将头压得更低,又往另一侧偏去,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陆临渊叹气,有些后悔自己吓到了她,温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凶的。”

江听雨无声地哭着,没回应。

小护士走进来换药瓶时,看见的就是这对年轻男女陷入沉默的情景,调笑道:“怎么,小两口闹别扭啦?”

江听雨摇了摇头,躲到阳台上擦眼泪去了。

陆临渊倒很感谢护士打破尴尬,回答道:“不是小……是小两口,但没有闹别扭。”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习惯了两个人新关系的转变,并为自己能够与江听雨以这样的方式被提及,感到十分的惬意。

“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小护士换好药瓶之后,一边调着输液的速度,一边轻声说道,“人家求苏医生给你动手术,补签了手术同意书,还给你缴了手术费。这么好的姑娘,你得对人家好点儿啊!”

陆临渊呼吸一滞,愣怔片刻后问道:“你说什么?手术同意书是她签的?”

小护士点了点头:“对呀,有人打了急救电话,当我们去接你的时候,你是躺在山路边的,身上虽然盖着一床被子,还放着一叠现金,但并没有人陪你来医院。要不是她正好打电话给你,得知情况后哭着哀求,还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说是一切意外和后果都由她来承担,苏医生绝不会在没人签字的情况下破例为你动手术的。”

“那手术费……”

“虽然当时你身上有一些现金,但动手术是远远不够的。那天你在手术室里,她就一直守在门外,不停地打电话找人借钱。”小护士叹了一声,“那时候你们俩还不是情侣吧?扪心自问,我肯定是不会为了一个没确认关系的男人,做到这份儿上的。”

陆临渊屏气凝神,半晌后说了一句:“多谢。”

小护士笑了笑,给他掖了一把被子,出去了。

江听雨在阳台上吹了一阵风,渐渐冷静下来,知道他无意凶自己,大约是担心。想通之后,她推开门,进门之前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此时夜幕四合,千万盏灯火似在一瞬间亮起,她不由得心想,如果历经太多不如意的人生,也能这样豁然开朗就好了。

感受到门缝里吹进来的冷风,陆临渊微微偏头,看向她走进来的方向。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么严厉。”他率先开口。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在他的示意下坐回床边。片刻后,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去了榆杨村啊?”

陆临渊挑眉看她:“江小姐不是干‘坏事’的料,撒起谎来漏洞百出。”

江听雨:“……”

“我就说最显而易见的三点。”

“洗耳恭听,请陆监察官不吝赐教。”

他一笑,丝丝缕缕地为她分析:“第一点,你是特意回家拿衣服的,却没有带衣服回来。”

江听雨不服气:“单凭这点事,就推断我去了榆杨村,这也太草率了吧?况且我也说了,衣服是我放在大厅忘拿了,这个理由还算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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