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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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有所念人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你就该说你爱他。 ——珍妮特·温特森《守望灯塔》

到了中午十二点,江听雨再次掏出手机按下了陆临渊的号码——她从来不必去翻通讯录,那串数字早已烂熟于心。

之所以刻意等到中午,是因为她想着这样就算万一打扰了他办正事,也能借着“提醒你按时吃饭”的由头。

然而电话响了许久,始终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

江听雨忽然有点莫名的担心,但又猜测他可能是在忙,想继续打,又不敢打。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去拜年的江淮南回来了。他惦记着江听雨,连饭也没吃就赶回家,父母则留在亲戚家吃午饭。

“妹,中午想吃什么菜?”

江听雨没什么胃口,随口道:“都可以。”

“那我就煎块豆腐,再弄个萝卜丝炒腊肉。”

“嗯。”江听雨跟着江淮南走进厨房,“我烧火。”

灶里的火很快燃起来,江听雨有些出神,一连往里面添了好几根木柴。

江淮南一边快速翻炒,一边喊:“妹,别添柴了,菜都快糊了啊!”

江听雨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灶里的火已经很旺了,她身上也被烤得发烫。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打了个寒颤,还是觉得很冷。

陆临渊的工作特殊,经常忙起来没日没夜,以前也有过好几天不联系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哪一回像这次一样令人不安。

她站起来,回自己房间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继续拨打那个号码。

这一回,竟接通了。

“喂,你好,你认识这个手机号的主人吗?”接电话的人并不是陆临渊。

“您好,我认识。请问您是哪位?”江听雨忽然没来由地有点慌。

电话那头的人沉声道:“我是临川县人民医院的医生,现在这个手机的主人正在我们医院。”

江听雨顿时愣住,不自觉握紧拳头,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在医院?他怎么了?!”

那边回答了四个字:“重伤,昏迷。”

江听雨闻言,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重伤……昏迷……”

话音落下,她呼吸一滞,寒意自脊背升起,传至胸腔。那一刻,她忽觉自己的世界——天塌地陷,再无日光。

她几乎花了所有力气逼迫自己镇静,才听清了医生的话语。

医生的声音不无焦急:“病人伤势很重,有多处骨折,并且头部也有外伤,很可能引起脑震荡,更严重的是他身上还有两处刀伤,情况十分危急,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江听雨话里带了哭音:“医生,求您救救他……”

“不是我不救,而是病人现在需要动手术,将刀伤缝合起来,以免失血过多,另外骨折的地方也要处理,并且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

“那就动手术啊!”

“医院有规定,动手术必须要有病人家属签字。但是病人昏迷,根本联系不上家属,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也没有出现,号码也打不通了。”医生不是不想救人,看见陆临渊脆弱的样子,听见江听雨的哀求,他也动容,但规定就是规定。

“求你了,医生,求你了,先救人好不好,我一定会签字的!”江听雨感受到医生的强硬,霎时泣不成声。

医生陷入两难。

江听雨捂住双眼,可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溢出来,她哭喊道:“医生!动手术需要多少钱,我现在就把钱转给您,您帮我交一下,然后马上给他动手术好不好!还有签名,我赶到医院后一定会补的!”

她又报上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公司名称:“医生,这些都是我的真实信息,如果我说话不算数,您尽管去曝光我!这场手术我负全责,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去坐牢都可以!请您救救他,好不好!我给您磕头,您多福长寿!”

这时,她已经不管自己所说的话对不对、有没有道理了,只知道苦苦哀求,并愿意一命抵一命。到后来,她果真跪下来……

医生终于无法拒绝,咬咬牙,沉声说道:“我去给他动手术!”

“谢谢您!医生,真的谢谢您!我现在马上赶去医院,您放心,我一定会签字的,绝对绝对不会给您造成负担。求您一定要救他!”说着,江听雨将头磕在地上,虔诚得如同古时求雨的信徒。

泪水倒流,没入她的发间,打湿了她的整片天。

挂断电话,江听雨已完全顾不上省钱了,花双倍的价钱包了辆车,按照医生所说的地址,赶往五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县城。

冬日天黑得早,到了下午六点就已经不见日色,江听雨坐在后座,看着余晖一点点褪去,对大地的挽留丝毫不理。

她已经不哭了,脸上的泪痕干了之后,有些痒,有些紧绷的疼。

去年今日此时,2018年正月初一,她从农大草莓园回来,在那间小小的租房内换衣服、化妆,想用最好看的样子去见网友。后来怎么打扮都不好看,也想通不必太介意给网友留下什么样的印象,索性只换了件不那么灰扑扑的外套,脸上的东西则全部清洗干净。折腾个把小时,最后出门时仍是平日里的样子,素面朝天,土得踏实。

而在电影院门口,他回身的那一瞬间,她后悔了。

若早知陌生网友不陌生,若早知本以为的初遇是重逢,若早知那人是他……她本该打扮得连美颜相机都自愧不如。

后来坐在电影院里,她也没有多认真地看电影,心里一直在责怪自己懒怠,什么最真实的样子?不,她只想让他看见她最美的样子。

一年后的今天,她在装扮方面依然无所长进,脸上也仍是粉黛未施,甚至还有歪七扭八的泪痕,可她丝毫不顾及什么美不美了。她只想尽快见到他,心痒难耐、片刻难等。

她握紧双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这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见到陆临渊之后,她要坦诚,就以他醒来时看见的样子。

无论那一刻的她,是什么样子。

进入临川县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整座县城张灯结彩,透着浓浓的年味儿。而这样的喜气,衬得那些哭泣着的人愈发悲伤。

江听雨本以为自己会方寸大乱,可越靠近医院,她反而越冷静下来。走进医院后,她深吸一口气,去找护士补签手术同意书。

无比干脆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在后面的“与病人关系”那一栏,她迟疑了,放下笔,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小护士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听雨摇了摇头,闷声说:“没什么。”

良久之后,她重新拿起笔,郑重地写下了三个字。

小护士看着纸上的“准情侣”三字,又看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鼓励道:“加油,提前恭喜你。”

江听雨有些勉强地弯了弯唇角:“谢谢。”

这样的决定今生是第一次,说是破釜沉舟,到底不无忐忑、难以自制。

陆临渊还在手术室急救,杨洁柔垫付的钱很快用完,一张张缴费单如雪花般飞来。

江听雨花光了所有积蓄,又找江淮南、罗小浓和其他朋友借了钱,但仍然不够。

焦头烂额之际,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白石楠。她看到过他开的跑车,没有几百万下不来,平时的穿衣打扮、购物吃饭也都是高消费,如果他愿意借钱给她,应该足够缴费了。

她其实知道这通电话不该打的,既然自己与白石楠并无关系,也无法回应他的喜欢,就不该滥用他的心意。

可缴费单握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她到底还是打了。

人在困顿之际,除了向自己妥协,似乎别无他法。

接到江听雨的电话时,白石楠正在跟几个哥们儿打牌。

未待江听雨开口,白石楠先说了一大串:“江刺猬,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跟你说,我准备了压岁钱给你。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如果你今天没给我打电话拜年,我肯定是不会随随便便给你的。我就是这么有原则的男人!”

坐在一旁看电视的邵言闻言勾起嘴角,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嘲笑。

白石楠余光看见了,往邵言的肩上锤了一拳。而后,他又对着手机说:“哎,江刺猬,你怎么不出声儿?赶紧说‘祝帅气的白石楠小哥哥新年快乐’,说完我就给你发压岁钱哦!”

手机那头仍旧没声音,许久之后,才传出四个字。

不是“新年快乐”,而是——“借点儿钱。”

白石楠忍俊不禁,他以为这是江听雨傲娇的冷幽默,于是配合地笑出声了:“哈哈哈,江刺猬,你要不要这么逗!”

听见手机里传来的笑声,江听雨咬紧嘴唇,感受到一阵难堪。但片刻后,她再次出声:“白石楠,我有急事需要用钱,您能不能借钱给我。”

白石楠这时才意识到江听雨是认真的,这不是傲娇,也不是冷幽默……

他止住笑,追问道:“江刺猬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江听雨原本不想说太多,但这毕竟是找人借钱,况且她也不想骗白石楠,他有权在知情的情况下再决定要不要借钱给她,于是她坦承道:“我喜欢的人住院了,我没有足够多的钱。”

白石楠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声音也严肃起来:“他住院,为什么要你出钱?江听雨,你别被人骗了。”

以往他都是叫她“江刺猬”,这回罕见地喊了她的名字。

江听雨低下头,看见棉衣的下摆脱了一根线。她一边无意识地用那根线绕着手指尖,一边用平淡的口吻说:“我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他昏迷了。你放心,我不会被他骗的,借了你的也会还。”

白石楠见她如此,知道再劝也没用,问道:“需要多少?”

江听雨说了个数字。

白石楠开了免提,打开支付宝:“账号报一下。”

一分钟后,他重新开口:“钱转过去了,你查收一下。我还多转了两万,你先拿着用,不够就再给我打电话,不要去找别人借了。”

“谢谢你肯帮忙,我会尽快还钱的。”江听雨郑重地做出承诺。

听到江听雨这样说,白石楠赶紧道:“别,不用急着还,你尽管慢慢还。”

他是知道去年江听雨预支了兼职工资、每个周末都拼命去赚钱还债的,后来有一次她因为低血糖晕倒了,还是他把她抱着送去医务室的。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人倒在自己面前,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更不愿意这样的情况重演。

江听雨再三道谢后,挂断了电话,白石楠却没有心思再打牌了。

晚上十点,陆临渊被推出手术室,送入重症监视病房。

医生摘下口罩:“你就是之前跟我通电话的人吧?”

“是,是我。”江听雨恭敬、虔诚地向他鞠躬,“感谢您,在没有家属签字的情况下,还愿意为他动手术。”

医生是个很和蔼的大叔,温声道:“其实按规定,是必须要有家属签字了才能动手术的,但你当时哭成那样,可吓到我了。”

江听雨又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失态,给您造成困扰和麻烦了。”

“但如果重新回到那一刻,即使你知道自己会失态,也依然会哭着央求,对吧?”

“对。”江听雨站直身体,答得毫不迟疑。

医生哈哈一笑,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但他的表情很快又凝重了起来,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陆临渊:“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但下手的人挺心黑,刺了他两刀之后,还把车推下了悬崖。也就是小伙子命大,身体素质好,手术也及时,万幸捡回一条命。”

听着医生的话,江听雨半点也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泪意很快积聚在眼底。

医生继续道:“但现在还不能大意,今晚很关键,如果他能在12小时之内醒过来,才算是真正脱离危险期。”

江听雨沉默着点点头,走进了病房。

来到病床前,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摸一摸面前这人,却发现他浑身是伤,根本无处下手。

江听雨的眼中又起朦胧泪意,心底疼得快要窒息,恨不能自己替他经历。

这一晚,江听雨水米未进,一直守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睡的陆临渊,生怕错过他任何苏醒的迹象。

然而到了凌晨四点,陆临渊开始发烧,额头起了一层绵密的汗。江听雨急得不行,手足无措地叫来医生。

医生测了体温后,说:“他现在情况还没稳定,不能贸然用药,但这样高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靠物理降温。这里有棉签和酒精,你给他涂抹,千万注意要避开他的伤口。”

江听雨用力地点点头,等医生出去后,她拿起棉签和酒精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往他身上涂抹着,温柔、深情。

清晨七点,天还没有亮透,陆临渊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江听雨忙凑过去,轻声问:“陆临渊,陆临渊你醒了吗?”

陆临渊却没有反应,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江听雨简直要哭出来:“陆临渊,你什么时候醒啊?你快点醒过来啊。”

到后来,她真的忍不住哭了,越哭越凶,比小时候摔掉一颗牙还哭得厉害。

许久之后,她终于止住哭泣,一边打嗝一边用手背抹掉眼眶中的泪水。擦干之后,眼前的世界瞬间清晰,她忽然定定地望着面前,连打嗝都停了——

陆临渊醒了。

他那双藏着深泉的眼睛虽不如往日有神,但正直直地望着她,她甚至能在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而为了这,她仿佛已等了一生。

陆临渊药劲未散,纯粹是听见有人哭着叫他的名字,潜意识里强逼着自己醒来。医生的检查还没做完,他再次沉沉睡去。

江听雨见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心里一紧,看向医生。

医生做完各项检查,站直身子看着她,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这一关他算是熬过去了,接下来就好好休养吧。这里有一张单子,上面是他本身的过敏源,以及休养期间要忌口的东西。”

江听雨接过单子,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已经整整19个小时没有进食,她的胃早就开始发疼,脚步也有些虚浮,此时听见医生说陆临渊熬过去了,她顿时卸了全身力气,差点连站立都不稳,身子往一旁倒去。

医生一把接住她,将她扶到旁边的空病床上:“你也要保重自己,躺一会儿吧。”

江听雨道谢,极为乖巧地点头。然而当医生出去之后,她又坐回了陆临渊的病床前。

她想一直待在陆临渊身边,以尽可能短的距离、尽可能长的时间。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陆临渊再次睁开了眼睛。

“陆临渊,你醒了?”江听雨轻声询问道。

陆临渊惊诧地望着眼前的人,没动,也没作声,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又仿佛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江听雨再次询问。

沉默良久,陆临渊眼中的不解渐渐褪去,但仍旧望着她,片刻后眨了眨眼,声音哑哑地“嗯”了一声。

江听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通明。

她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开口道:“陆临渊,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去年除夕夜,我在网上约人看电影,你回复了。第二天在电影院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很惊艳,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那你呢,当时看到长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失望?看完电影后,你借给我一把伞。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因为那时我还不是个主动的人,做不到无缘无故地继续纠缠,而这把伞给了我再次约你见面的理由。那你呢,借伞给我到底只是因为热心,还是也想把还伞当成再见的契机?初七,我在步行街买了两只竹编的小喜鹊,一只自己留着,一只想送给你。我发了条朋友圈,只有你评论了,实际上也只有你能看见,因为那条朋友圈,以及之后的很多条,都设置了仅你可见。你评论说你也在步行街,并且刚好也快到地铁站了,五分钟之后你来到我面前,我问你为什么大喘气,你说外面忽然下雨,就小跑了几步。但出了地铁站,我发现根本没有下过雨。所以,到底是凌城分区域下雨,还是你出现在地铁站并非刚好,而是刻意?后来我以还伞为由,约你去农大摘草莓。陶校长问我是不是考到了教师资格证,又问我想不想回老家教书,当时我有点激动,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你其实听到了吧?那你呢,有没有一点点紧张我会回老家,从此再也不得见?你送我那条红绳手链,说是你姐姐买东西抽中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送出去。其实,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吧?在西餐厅里,我点了一份牛排,说要全熟,你紧跟着点了一份相同的,说也要全熟。其实,以你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牛排没有全熟吧?以前我不知道你不能沾酒,所以清明节逛烈士公园的那次,我带你去了小酒馆。但你是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吧?那我给你敬酒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中秋节那天,你给我送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诗经》里的一首诗歌,网上对那首诗歌的解读是‘生动地表达了作者顺人心、笃友情的愿望’。那你呢,默写那首诗的时候,想表达的愿望是友情,还是别的什么?除夕夜当晚,你在零点零分跟我说‘新年快乐’,是刚好碰上那个时间了,还是特意选在那个时刻?还有那些标记着‘陆临渊群发’的晚安短信,其实不是群发,而是只给我一个人发吧?”

不给自己任何迟疑和退缩的机会,江听雨一口气说了所有想说的话。

差点失去陆临渊的恐慌太过真切,想时时刻刻陪着他、照顾他的渴望无比热烈,她的胸腔被各种情绪盈满。而那些被忽视太久的细节,到底是她胡乱的臆测,还是真实的存在?她想听到他的回答,无论是承认还是否认,她都迫不及待。

如此种种,如同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亟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陆临渊的眼中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意外、难堪、难以置信……

最后,他闭上眼睛,一一作答,声音湿润得如同三月的烟雨、天边的轻云。

“初遇,我也很讶异。”

“那把伞,也是我想再见的契机。”

“喘气的确是因为跑了五分钟才到地铁站,见到你之后,我花了十五分钟走回去。”

“在草莓园里,你讲电话的内容我听到了,无比紧张你会离开凌城。”

“手链是我买的,因为想到你戴着一定很好看,也希望你的本命年顺利。”

“我不管牛排有没有全熟,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同意。”

“坐在面前举杯的人是你,我偶尔喝点小酒没关系。”

“默写那首《伐木》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友情。”

“准点说‘新年快乐’,是因为去年和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没能对你说过,所以我很抱歉,想在今后补给你。”

“至于那些标记着‘群发’的短发,收件人是……”

陆临渊忽然住了声音,只觉心口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顷刻熔化,火热的感情喷薄欲出,而有些话,一旦说了就再也收不回。

“收件人是谁?”

“江听雨。”

三个字被他说得掷地有声,如同诗里砸在芭蕉上的雨滴,如同千年琵琶弹出的珠玉。

听到他的答案,江听雨愣怔了数十秒,忽然轻叹道:“说了这么多,似乎我们认识了好久一样……其实也不过365天而已。”

陆临渊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思绪却翻涌如万千浪潮,难以平静,生怕自己吓到她,生怕坦诚换来的是她的离去。

“一开始我们是网友,接着我们是普通朋友,后来日子久了,我们成了好朋友。但实际上,我最想成为的,是你的女朋友。”江听雨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如同呓语般问道,“陆临渊,那你呢?”

陆临渊大梦初醒,反应还有些迟钝,他眼里先是有片刻的不解,待想明白江听雨的意思之后,霎时盈满了骤然的狂喜。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其他了。

“我喜欢你。陆临渊,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站定在床前,缓缓地俯下身来。

就在她的唇即将碰到他的时,他忽然将头侧开了。江听雨撑在他的上方,有些疑惑又有些受伤地望着他。

陆临渊抿了抿嘴唇,才说:“可不可以先欠着?我很久没洗脸。”

江听雨愣了两秒,忽然笑了。她一直守着他,担惊受怕、通宵未睡,此时的状态真的很糟糕,却也实实在在是她的样子——至少,是她许多样子的其中之一。

而陆临渊一身是伤,脸色苍白无比,嘴唇因发烧脱水起了皮,也全然不似往日清朗如玉。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多日涓滴意念,一朝侥幸汇成河,江听雨的内心分明是满涨的欢喜,却有一层雾气自眼底升起。她闭上眼,藏住那些不足为人道也的缱绻心思,低头轻轻地吻住他。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眼睛里,有点涩,有点疼,可他一眨也不敢眨,生怕眨一眨就会醒,就会吓跑了她。

他的睫毛长且浓密,平日里如同一只震颤的蝴蝶,此时却毫无动静。江听雨察觉他的异样,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的眼里盛满了她的眼泪。

“傻瓜,你眨眼呀。”她小声地提醒他。

陆临渊却还是没反应,他经历过太多次梦醒后的失落,这一刻,他不想再去尝这滋味。

他呓语道:“这是梦,对不对?”

听见这话,江听雨有些好笑,也是难得主动,重又俯下身子,只是这一次吻住的,不是他的唇,而是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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