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5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临近七点,路昀深打了个电话给她。
怀砚刚到体育场,被人群挤得天南地北地转悠。
今天内场的安检很严,一群人堵在门口,动也不动。
眼看着演唱会临近开场,排在后面的不免心急,有人抗议有人呐喊,闹哄哄地四处推搡着,好像游行现场。
怀砚被吵得脑仁疼,手里还牵着小姑娘,时不时看一眼,生怕给人挤丢了。
最后为保险起见,一手把之之抱怀里,一手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被四周的喧嚣盖了过去,她“喂”了好几声,才听到一句完整的话——
“要不要我去接你?”
接她?!
怀砚彻底无语,看了看周围的迷妹们:“你是觉得这儿不够乱吗?”
他想想也有道理:“那你把位置告诉我,我让助理去接你。”
“不用了,我这排一会儿就进去了。”怀砚踮脚望了望前面没有尽头的长队,暗自感慨他如今火爆的人气,“你抓紧时间准备吧,不用管我。”
“我怕你又跑了。”他想起之前无数次被放鸽子的经历,还是没办法放心挂电话,“还是等你入场再说。”
语气中的担忧与期待,让她想起怀之之小朋友在幼儿园汇报演出时的模样:紧张兮兮地从帷幕后面探出脑袋,睁大眼睛环顾观众席,看妈妈到场了没有。
他在她这里,有时候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怀砚啼笑皆非,回头又看到挤成铜墙铁壁般的人群。
无奈轻叹:“放心吧,我现在就是想跑,也没地方跑了。”
“姑姑,你和谁打电话呢?”
“路昀深啊。”怀砚嘴角轻扬,神色从容。
小之之自然是不信的,乐呵呵地刁难她:“姑姑你要真认识阿深,怎么不找他带我们进去呀?”
“他说了要来,但我劝他抓紧时间准备,不用管我。”
小姑娘当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一通,还以为姑姑逗她。
进场的时候刚好七点半,全场灯光熄灭,大屏幕上正放着VCR。
一路找座位的时候,她们穿过半场的荧光海,斑斓如梦似幻。
路昀深给的票,在内场第一排靠近舞台左边。
怀砚带着之之入座的时候,全场几乎座无虚席了。
小姑娘是周围迷妹们的同款激动脸,她原本以为,自己要站在椅子上拿着望远镜才能看见真人。到了才知道,这位子就在舞台边。
“姑姑,我爱死你了!!”她扑过来像无尾熊一样抱住伟大的姑姑。
怀砚很少由小孩子这么黏着,不大习惯地蹙起眉,揉揉小侄女的脑袋。
她环顾周遭极不真实的场景,思绪忽然不大明朗。
她在想,极致的热闹通常伴随着极致的孤独。
常年身在这样火树银花的喧嚣里的人,大概要比常人寂寞上百倍吧?
还未来得及得出结论,耳边的尖叫声就瞬间放大数十倍。
小之之拽着她的衣角,提醒她抬头看——
渐渐拉开的帷幕后面,换日线出场了。
开场曲是快歌,新专辑的主打。
路昀深站在舞台正中央,唱歌的模样自带滤镜。
他不像其他明星开演唱会,会穿别出心裁的夸张服饰。他只穿平日里的休闲潮牌,可因为长得高,身材又匀称,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坐在台下,他在台上。
流光溢彩间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陌生、神秘又光芒万丈的人。
她曾经看过他的live,在门庭冷落的酒吧,初春的时代广场,海边的音乐节……但这是第一次,她和数万人站在一起,共同仰望他此刻的意气风发。今夜月光如练,繁星却摇摇欲坠,抖落在他的脚下。
路昀深的台风很好,自然又有气场,相比八九年前的生涩僵硬已判若两人。
舞台灯光令人目眩神迷,而他神色淡然。
偶尔眉梢含笑,偶尔深情闭眼。
间奏时转身背对观众,跟着节奏蹦跶了一会儿。
全场的人配合地跟着他跳,宛如大型蹦迪现场。
殊不知主唱大人此刻心里想的是,今晚夜宵吃点啥好。
昌里路夜市的海鲜烧烤不知道还在不在。
臭豆腐,香酥鸡,烤猪手……
想到热干面的时候,一不小心,忘词了。
麻溜转身,一手把话筒对准台下,一手放在耳边做倾听状。
和谐的全场大合唱。
……
唱完两三首歌,照例是talking环节。
怀砚看过他不少talking的视频,幽默的、感人的、热血的……主唱大人心思细腻,情商也是出了名的高。即便有时候连续几场说的都大同小异,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但今天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路昀深先给大家逐个介绍了吉他手闵衫、贝斯手墨书和鼓手耗子。
等大家都聊过几句后,聚光灯重回他这里。
他没第一时间开口,只往前走几步。
抬眸,目光流转,往台下扫过去。
全场默契地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正对上他匆匆瞥来的瞩目时,怀砚心口一紧,周遭空气也随之稀薄。
他转而挪开目光,云淡风轻。
“嗨,上海。”
他高举右手。
全场尖叫。
路昀深沉默数秒,似乎是组织了一波语言。
重新拿起话筒时,忽而轻笑起来,又看向别处。
短暂的停顿,欲言又止的模样,彻底点燃了台下迷妹们的热情。
等尖叫声平息了些,他重新开口。
温润低沉的嗓音,慢慢在偌大的体育场散开。
“我记得是2010年春天的一个傍晚,从练团室回家的路上,坐公交车经过天钥桥路。停在八万人这一站的时候,大半人都下车了。满大街都是人,摆摊卖荧光棒的,都堵到马路边了。司机师傅说,有一支国外乐队,今天在这里开演唱会。”
讲到这儿,他再次停顿,往舞台左边走了几步。
“我就问边上的……朋友,我说你信不信,有一天我也能在这里开演唱会?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这么看了我一眼。”路昀深模仿了一个翻白眼嫌弃的表情,惹得全场大笑。
怀砚:“……”
她当时有这么讨厌吗?!
故事还在继续。
所有人期待着望着台上,坐后排的高高举着手机录像,抢最完美的角度。
路昀深接着说:“她这么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你要是能在八万人开演唱会,我就能上新闻联播了。”
台下的人继续笑,只当是一个打脸的笑话。
殊不知,那些年少时玩笑般的豪言壮语,她早已经做到。
那条新闻总共一分多钟,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匆匆闪过眼球,可他却保存在了手机里,至今没删。
台上的人也低头轻笑。
再次抬眸的时候,他说:“而那个人呢……从换日线开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我就给她留票。到今天为止,大概有……七年了吧?”
他思忖片刻,点头跟自己确认:“嗯,七年了。”
“直到今天,她终于来了。”
“不容易。”
“……”
怀砚还没反应过来,周遭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谁啊?谁啊?……”
观众席都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连小之之也跟着东张西望:“是谁呀?姑姑,你知道吗?”
怀砚故作茫然地左右看:“不知道,谁啊?”
而后排几个姑娘的讨论声恰如其分地飘到她耳中。
“初恋女友啊!肯定是那个神秘的初恋女友!”
“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早分了吗?”
“复合了吗?!哇靠,好难受,我失恋了,我老公到现在还想着前任。”
“……”
怀砚有些心虚,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被人发现。
路昀深见状,故作严肃地出声打断:“哎,别找啦,看我啊。”
全场哄笑。
“接下来这首歌的由来,和这个人有关。这首歌词我写得比较痛苦,一共重写了56次。正要写第57次的时候,她拿了个皱巴巴的纸团过来,摊开了揉平了放在桌上跟我说,如果我相信她,那这个就是最好的。”
今晚的他,好像格外话多。
“我一直不知道她这样说是真觉得这个版本写得最好,还是嫌我太折腾所以从垃圾桶里随便拿了一团出来。嗯……反正最后,这团废纸变成了你们接下来听到的这首歌。”
他大步走回话筒架前,转身,举起右手朝后面的耗子做了个手势。
伴随音乐的响起,路昀深轻启薄唇,唱出了第一句。
“是不是要这样唱到天亮,你问我,台下还有人吗?
电话那头,沙沙声响,今天的信号有一点差。
……”
《时差十余载》,换日线多年前的老歌,描写恋人在爱情结束前苦苦挣扎的心情。即便知道两人已差得太多,不可能去往同一个未来,却仍有诸多放不下。
和后来的他们,倒有几分相似。
路昀深低着头,闭上眼唱得专注。
舞台背景是烟花盛放的大都市,绚烂火光和热闹庆典,披裹着一世繁华,最终隐没于森森寒夜。
他迎着风,衣袂飘飘,如站上屋顶将世界踏在脚下的少年。
时而为爱情浅吟低唱,时而为梦想高歌引吭。
有时也为青春,为友情,为求而不得,和甘之如饴的每一刻人生片段。
演唱会结束后,又安可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离开后,全场灯光亮起。
大家知道超时会罚款,但仍期待地守在原地,喊着“换日线”三个字。
小之之还依依不舍地盯着舞台,怀砚说时间不早了,要送她回去。
小姑娘不肯,非要再等等。
这时她收到条微信,是某人从后台发来的——“你最近在听什么歌?”
怀砚随手回了个问号。
路昀深:“随便问问。”
她想了想:“《迪迦奥特曼》的片头曲。”
路昀深:“……”
怀砚:“打游戏的时候听。”
路昀深:“幼稚。”
怀砚:(白眼)
路昀深:“怎么唱来着?”
偌大的体育场,忽然出现麦克风调试的声音。
歌迷们耳朵很尖,瞬间停下脚步回头往台上看。
可这一回,台上的人却没再回来。
正打算失望离开的时候,全场的音箱响起了略带沙哑清唱——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全场骚动。
“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怀砚杵在原地,有些晃神。
直到小侄女拉了拉她的手,失落地说:“这下是真结束了。”
她这才清醒过来,望着散场的人群,慢慢地,嘴角浮现起一抹浅笑。
演唱会后台。
闵衫、耗子、墨书,加上一众工作人员,排列整齐的懵逼脸。
路昀深却气定神闲,关了话筒放到一边,收起看歌词的手机,重新起身。
“走吧。”
“……”大家都盯着他,惊为天人。
“怎么了?”
闵衫边摇头边“啧啧啧”,接着朝他竖大拇指:“深哥,吾辈之楷模。”
路昀深无语,随手抄起黑色外套搭在肩上。
又俯身去角落里拿了两盒柠檬茶和一盒葡萄汁,边外走边挥手:“我还有点事儿,你们自己吃。”
“去吧,哥们懂你——”闵衫贱兮兮地笑起来。
不过得意两秒,就被门外飞来的纸团砸中了脑袋。
……
散场,后面两排的姑娘们都疯了。
有人打电话给为赶地铁而提早退场的朋友,把人都气哭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后面那个尖叫了全场的小女生哑了嗓,却仍没从兴奋中退出来,“内场左边的票不止不亏,还巨划算好吗?”
“谁会知道啊!”同行的女生蹦跶着说,“阿深平时喜欢站舞台右边,今天居然老往左边跑哈哈!而且今天是近几年演唱会拖得最晚的一次,简直赚翻了!!”
“那你们就不懂了。”最后一个姑娘追过去跟上大部队,得意扬扬地嘚瑟道,“我老公知道我坐在这儿,所以特地跑过来唱给我听的。”
“拉倒吧你。”
“一首《梦醒时分》送给这位朋友。”
“怕是人家初恋女友坐在我们这块儿哟。”
“既然你们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
“滚!”
“……”
年轻女孩们笑笑闹闹着离开了。
怀砚想起学生时代,除了谢苒,她几乎没什么朋友。
能说上几句的,除了网吧里的常客,基本也都是游戏里认识的。
没见过照片,没听过声音,更没面过基。偶尔聊几句,内容也都是围绕游戏的。不像这样一群有共同爱好的小姑娘结伴去看个演唱会,或是逛逛街什么的。不过她也不羡慕她们,她倒觉得钻在二次元的游戏世界里也挺好,安安静静,不受束缚,也不被打扰。
小之之拽了拽她的手:“姑姑,你手机响了。”
怀砚回过神来,接起电话,带小之之慢吞吞地往出口的方向挪。
“找我干吗?”她还是如往常般,只有一句清冷的开场白。
路昀深早已习惯了,笑道:“出去没?”
怀砚:“在往外走。”
路昀深:“等等我。”
怀砚:“什么?”
路昀深:“我说,等我一会儿,我没车,你送我一程。”
怀砚:“……”
第一次听说,演唱会结束后明星没车回家的。
“不顺路,我今天不回家。”怀砚说,“我先送侄女回她外婆家,再回俱乐部,明天还有比赛。”
“那我跟你回俱乐部再打车,不就顺路了?”
“……”顺他个鬼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你在哪儿了?”
“我出来了。”她一抬头就看到外面的茫茫人海,偏过身躲着人群小声问,“路昀深,你认真的?”
他很爽快:“认真的,告诉我个位置,我来找你。”
“这儿都是人。”
“没事,我戴口罩了。”
“……”
他平时全副武装上街确实没什么人能认出来,可这个地方,演唱会刚刚散场,方圆两公里以内的每一个妹子,都能靠头发丝就把他给认出来。
怀砚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这样吧,你直接去停车场门口等我,我车停在……”
“喂?停在哪儿?”
“听得到吗?”
“怀砚??”
“……”
路昀深不得不挂了电话。
再次打过去的时候,已无法接通。
演唱会散场后手机信号很差,他居然是第一次发现。
从前唱完了就结伴出去吃夜宵或是庆功宴,要么就是回酒店休息,从没盯着手机着急跟谁联系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有点不安。
信号还没恢复,怀砚先发了个定位给路昀深。
刚到地下车库,她就先给小侄女打预防针:“我先跟你说,待会儿你会见到一个人。”
怀之之小朋友不知道是怎么理解的,忽然蹦跶起来高喊:“哇哦!姑姑,你终于有男朋友啦?”
为免小家伙变成第二个怀瑾,怀砚故意吓唬她:“姑姑要是有男朋友了,以后可没时间带你出来玩,也没空带你来看演唱会,你可想清楚了啊。”
“啊……”那元气满满的小圆脸瞬间耷拉下来。
她是懂点事的,但也只是懂一点点。希望姑姑像爸爸妈妈一样,有个人能在一起,但也不想姑姑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她呀。
于是纠结再三,支支吾吾小声问:“那姑姑,你能不能晚点找男朋友啊?”
“唔。”怀砚故作迟疑状,停顿片刻后大义凛然道,“那好吧,为了你,我就牺牲自己,不找男朋友了。”
她神色从容,没半点像要“牺牲”的模样。
“想不到你骗小孩,倒是有一套。”身后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在潮湿的车库里,带点氤氲的嗡嗡回声。
她一转身,就瞧见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高个黑衣人朝这儿走来。
怀砚无语,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刚好在车旁,就示意他先上车。
小之之坐在后排儿童座椅,狐疑地观察这个怪人,拘谨地捏着手指,有点儿害怕,也不敢打招呼。
这“怪蜀黍”倒是熟门熟路,拉开后座门,长腿一迈,直接就来坐她边上了。
“你好,怀之之小朋友。”他微笑着,眼睛弯弯的。
之之拘谨地点了下头:“叔叔好……”
怀砚不动声色地发车启动,顺便瞥了眼后视镜。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小东西,一见到陌生人就怂成一团了。
“这是送给你的。”“怪蜀黍”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盒小葡萄汁递给小朋友,对方不敢接,小心看看前排的姑姑。
“拿着吧。”怀砚看她一眼说,“这不是你最爱的,丽贤牌葡萄汁吗?”
之之收下,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客气。”他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盒柠檬茶,朝驾驶座的怀砚说,“还有你的,现在喝吗?”
怀砚下意识抿了抿唇,才想起自己整场都没喝水,这会儿确实渴得不行。
可现在又在开车腾不出手,只好说:“算了,待会儿再喝。”
对方像没听到她说话,兀自拆了吸管插好,俯身靠过去,从驾驶座的斜后方伸长手过去,吸管对准她的唇。
“喝吧,我帮你拿着。”
“……”
“我来吧。”她觉得自己还没矫情到要让人喂水的地步,别扭着伸手要去接。
对方没松手给她,反倒多了几分强硬:“别闹,开车呢。”
怀砚:“……”
无奈之下,只好叼住吸管喝了一口。
他把柠檬茶搁座位上,顺便给自己也拆了一盒。
然后摘下口罩,喝了起来。
旁边小姑娘偷偷看一眼,瞬间就傻了。
路昀深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道:“怎么了?小之之,你也要我帮忙吗?”
“你、你、你是……”
“嗯。”他轻轻颔首,眼角有微风和煦,“我是你姑姑的朋友,路昀深。”
“……”
怀之之小朋友说不出了,盯着路昀深左看右看。
没错啊,和电视里的一模一样。
他就是阿深!
刚刚还在舞台上,唱了一整晚歌的换日线阿深啊!!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家伙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于是死死盯着路昀深,伸手拍了拍前面怀砚的座位,“姑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过啊,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怀砚从容答道。
小姑娘更崩溃了,回家的路上,起码问了五十遍:“到底是不是阿深本人?唱歌的阿深?换日线那个阿深?”
怀砚就知道,让小迷妹发现这件事必然会是这种结果。
怀砚被她问烦了,抬眸无奈地瞥了后视镜一眼。
他倒笑得人畜无害,对身份没丝毫遮掩,一脸偶像派与粉丝同乐的小样。
她不禁怀疑,这路昀深……该不是故意的吧?
把小姑娘送回外婆家,重回车里的时候,路昀深已经坐在副驾驶座。
刚才为了照应之之,他特地坐后排的。
等孩子到了家,立刻把魔爪伸向副驾驶的卡尔玩偶,揪起披风直接往后排一扔,大喇喇地取而代之。
“你这侄女,还挺可爱的。”路昀深说。
“小孩子都一样。”说着,她便想起刚才离开前,小之之环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悄悄说的“秘密”——
“刚才说的不算数哦。”小家伙指的是让姑姑晚点找对象的请求,“如果姑姑的男朋友是阿深的话,我举双手赞成。”
……
小屁孩,个头不大,操心的事倒挺多。
她系好安全带,抬眸时看到路昀深手里的柠檬茶,自然地接过来又喝了一口:“现在怎么样,送你回去?”
“怀砚,你还是夜猫子吧?”他不答反问。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解释道。
怀砚咬着柠檬茶吸管,背靠着车座,淡淡问他:“哪儿?”
“去就知道了。”路昀深俯身靠过来,压低声音笑道,“跟我去,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又是秘密?
她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不是我,是和你有关的。”他舒颜展眉地笑了。
“我什么事?”
“你先开车,边开边告诉你。”
“……”
行吧,迁就他一回。
照着他的指挥,怀砚一路往前开。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路昀深遵守诺言,说出了那个和她有关的“秘密”——
“你刚才喝的柠檬茶,是我的。”
“……”
“你那盒,还在后座。”
“……”
路昀深带她重回了体育场。
时间已过凌晨,体育场早已人去楼空。
还剩下拆了一部分的舞台,几个架子铺在台下。
怀砚跟他在舞台正中央坐下,抬头环视此刻空旷的体育场。
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坐了十几分钟。
她以前没体会,现在明白了,极度喧嚣后的安静,最是钻心。
悲与喜的极端情绪被无限放大,哪怕是小心翼翼束之高阁的心事,都在聚光灯下原形毕露。
路昀深曲着腿,随意地坐在地板上,身子后仰看向最远处的灯光。
“这儿适合思考事情。”他说。
“嗯。”怀砚凝望着前方的空座位,点了下头。
路昀深问她:“你知道通常这个时候,我都在想什么吗?”
怀砚:“什么?”
他神色淡淡,低眸看她,看了很久,却没回答。目光专注似有流光,像猫在观察猎物时的全神贯注,又像他往日要俯身吻她之前的片刻停留。
她只觉得脸颊起了不寻常的温度,便转眼看向别处,佯装云淡风轻:“我明天还有比赛,不能多待。”
“嗯,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还得接着唱。”
怀砚差点忘了,他明天还有一场演唱会。本不想干涉他工作的事,可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路昀深,你这样不累吗?”
正常人在KTV连着唱个把小时嗓子就不大舒服了,他一唱就是三四个小时,还蹦蹦跳跳的,她看着都吃力。
“累啊。”他微笑看她,忽然朝她伸出双臂,“所以你要抱抱我吗?”
“……”她轻笑着,一把拍掉他的手。
路昀深也不逗她了,好整以暇地看向远处,轻声说:“谢谢你,怀砚。”
“送我票的是你,唱了一整晚的也是你,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来看演唱会,圆了我最大的梦想。”
“……”
“不,应该换一种说法。”他停顿片刻,重新说道,“我的梦想,你来看我的演唱会了。”
一瞬间空气凝滞。
怀砚垂眸,不再看他。
他的眼睛里,装着明艳生动的山河。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稳不住重心,一头栽进未知的幻境里。
她还无法回应他,至少在此时此刻,只能任由心跳在身体里一再肆虐。
回去后凌晨两点多,队友都已经睡了。
第二天有比赛的情况,照理说今晚是不该请假的。可东哥知道她年前就答应了哥哥,所以破例让她去了。
洗完澡,一躺到床上她就犯困,这时响起了APP推送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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