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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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洞口一片忙碌, 火把的光照亮了半座山,上山石阶上,移动的火把更像是飞舞的萤火。

山洞西侧的大青石, 挡住了北来的冷风, 留在这儿一片清静, 细碎的话语来自底下拥在一起的一对人儿。

娄诏手掌落在冯依依脸颊, 指肚轻刮温泪,带走一抹濡湿:“慢慢说, 怎么了?”

“不知道。”冯依依哭得厉害,语不成声。

抬起脸看着娄诏手指间,天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出。加上刚才洞里那股紧绷松开,现在是哭得停不下来。

娄诏只能作罢,将那里药丸收好,将哭泣的人紧紧抱住:“别怕,过去了。”

冯依依现在觉得脸也开始麻木, 下意识咬咬嘴唇,已经没有感觉:“我……我动不了了。”

“麻药, 等过了药劲儿就好了。”娄诏又心疼, 却又心满意足。

要不是这粒麻药让冯依依发了慌, 估计她还是不会说出心底话。

冯依依撑着发僵的脖子,一双眼睛里包满了泪,轻轻一眨便滚落下来:“麻,麻药?”

“对,”娄诏揽着冯依依靠在自己身上, 另只手帮她按着手心揉捏,“我在孔深身上找到的就是麻药。”

冷风从巨石上刮过,带着呜呜声奔去远方。

冯依依半信半疑, 尤其胸口的憋闷,头脑的眩晕厉害,麻药会如此?

“以后不准这样,事情交给我就行。”娄诏手里握着那截细腰,不免就想出口教训,“明明是个胆小的,偏要学人家亲自上去。”

冯依依吸吸鼻子,透不上气,张开嘴大口呼吸。

娄诏一时又没办法生气,换做轻声安抚:“可巧不是?那烟中也混着麻药,巾帕上有解药,你早先被喂下的那一颗已经没多么厉害。”

“可我就是发麻。”冯依依倚在人身上,木头一样动弹不得。

白烟中有麻药她知道,这些烟是西番的毒烟,当年大盛朝与之交战,在这上面吃过不少亏。不想今日用在孔深身上。

两人坐在这边,时不时传来兵士们的吆喝声。

“所有人都会给自己留后路,即便是一群寺庙的僧人。”娄诏手上一使力,将冯依依的脑袋摁下去,枕上他的腿。

冯依依别扭的蜷着身子,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等着麻药劲儿过去。

听娄诏这样一说,她觉得身子似乎没那么僵硬。至于憋闷,或许是方才太过紧张。

说到后路,孔深并不知道安罗寺的山洞还有一个出口。其实当年这山洞是用来避乱的,兵祸年间,僧人用来自保,后面被现在的贼僧所用,期间打通了另一个出口,用做后路。

“你能看出来?”冯依依问,舌尖卷了卷,似乎麻木感正在散去。

娄诏低头,帮着冯依依拢上披风:“密道,傅家在这方面擅长。”

冯依依一想也是,只要开了另一个出口,再往里放烟,利用穿堂风蔓延很快。

而她日日都去西坡瓦肆,也是给那些人机会靠近,盯着她。既然有人盯她,自然可以有人盯那些人。

孔深想要算计她,那她就装作傻傻的入套。自始至终,冯依依就不曾相信,付出银子会换回桃桃。

对方要的从来不是银子。

“依依,”娄诏唤了声,指尖卷着一缕青丝,“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听听。”

冯依依不说话,装作没听见闭上眼睛。

“别装,”娄诏戳戳那还带着泪湿的脸颊,“我能看出来。”

冯依依不给反应,一动不动像是睡了过去。

娄诏皱眉,弯下身去看冯依依的脸:“君子一言九鼎,你不能说话不认。”

温热的气息落在脸上,那是男子清爽的气息。冯依依嘴一抿:“我又不是君子。”

“夜深了,回家。”娄诏笑笑,心情从未像现在这般舒爽。

冯依依攥攥手心,麻木感正在消退:“腿麻,走不动。”

她坐起来,倚在石壁上,费力抬着袖口擦自己的脸。

“走不动?”娄诏站起身,手里摸摸冯依依头顶,“我背你。”

冯依依一怔,仰脸看着娄诏,透过午夜的黑暗,想知道他脸上现在的神情。

我背你,这句话是两年多前,白虎岭上,那青衣少年对她所说。

或许冯家和傅家会有牵扯,或许冯宏达当年立那些坟冢是为了赎罪,可是她还是喜欢他,想要努力一回。

“我很重。”冯依依开口,手里摁着粗冷的石头。

娄诏背对着她办蹲下去,两条手臂往后伸:“再重,我也背得动。这里冷,带着依依回家。”

冯依依身上麻意消退大半,站起来踩上石头,身子往前一趴,跳到娄诏背上。

娄诏背上落下一份重量,双手托住,然后轻轻颠了颠:“坐好了?”

“嗯。”冯依依双手搭在娄诏肩上,身上披着他长长斗篷。

她伏在他的背上,脸颊贴上他的后颈,身体的感知已经回来,可依旧像个小孩子那样赖在他的背上。

与两年前不同,她和他已不陌生;却又有些相同,她依旧能听见自己略不安的心跳。

穿过安罗寺,寺庙那口大铜钟孤单的悬挂在那儿。跑来跑去的兵士,好像看不见二人,只低头跑着去做自己的事。

也是,中书侍郎在府中养病,怎么可能来这马蹄山的寺庙中?

娄诏迈开沉稳的步子走着,皂靴鞋底踩着地上枯叶,玄色袍角几乎融入黑夜。

“能背动?”冯依依轻声问,每每有人经过,她就会羞赧的埋下头去。

娄诏脚步一顿,随后迈出寺门,简单送出一个字:“能。”

冯依依手指微动,随后双臂伸展过去,从后面圈上娄诏的脖颈,脸颊找了处舒服的位置蹭了下。

“你,”娄诏身子一僵,刚好站在石阶上,喉结滚了下,“不准乱动。”

冯依依闻言,便就乖巧的贴在人后背上,任由他背着下山,一步步踩着月霜。

“那些麻药是不是他们控制人的时候用?”冯依依忘不掉方才的心慌。

她知道孔深为人狠毒,可是万没想会如此龌.龊。也对,先用药把人麻翻,随后带去哪里就方便许多。是不是当初对桃桃也是这样?

娄诏只是嗯了声。至于更多的黑暗,他不想说给她听。

今夜是最后一次,他放手让她去胡闹,以后就该管起来,只让她看见舒心的。

冯依依微睁着眼睛,麻药过后是深深地疲倦。脸贴着娄诏的后背,能听见他走路的微微喘息,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你以前背过别人吗?”冯依依喃喃问,手指有意无意的去碰娄诏的脖颈。

“我?”娄诏略一回头,像是想了想,“没有。”

冯依依心中淡淡失落,原来白虎岭的事,娄诏早就忘了。

“不过,好像有那么一次。”娄诏又道,侧回脸去,下颌碰上肩上那条细细的手腕,“有一回,背过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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