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得了李逾的吩咐, 狱卒将姚征兰领到关押耿七的单人牢房外,就自觉退下了。
姚征兰望着坐在牢内墙角处一动不动的魁梧青年,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唤道:“小七。”
耿七身子一颤, 转过脸来看了眼牢房外的姚征兰,一骨碌爬起身扑过来, 双手握住牢柱, 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将姚征兰上下一通打量,又是激动又是愧疚地跪下来道:“表、表少爷,对不住, 都是耿七一时冲动,连累你了。”
“时间紧迫, 先不要说这些, 我问你, 你为何会在这里?表哥他也来了?”姚征兰问。
“回表少爷,二少爷并未来, 我一人来的。”
“你一人来京都做什么?几时到的?到了缘何不来找我?昨夜又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你真的打了那卢涛?”姚征兰内心焦灼,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耿七仰头看着她,老老实实地逐一回答:“是二少爷听闻姑老爷给表小姐定下了婚事,派我来京都看看对方是何等样人。我到京都时间也不长,不过五天,是二少爷叫我暗中观察,不要去打搅表少爷和表小姐。我来了两日便打听到了那卢涛便是姑老爷给表小姐相中的未来夫婿, 就一直跟着他。昨夜在长庆楼见他对表少爷出言不逊, 一时没忍住, 在他出了长庆楼后,尾随他至人烟稀少处, 打了他一顿。我知道轻重,打他时并未下死力,且我离开时他还是活着的,不知为何今日一早就听闻他死了。我知道事情有变,就来大理寺寻你,又听闻你因卢涛之死被刑部带走,我担心因我之故累你受冤,就来投案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打他作甚?我问你,你是何时,在何地打的他?都打了他哪些部位?打了几下?”姚征兰问。
耿七思虑着道:“我方来不久,对着京都地形不熟,说不出地名来。昨晚那卢涛和他的小厮从长庆楼出来后,骑着马一路往东走,后来又往北。估摸着快到一更天的时候,他们主仆二人走到一条一边是河堤一边是院墙的道上,我一看那处僻静,左右无人,就跳将出去将卢涛从马上扯了下来。先往他脸上打了两拳,大约打在了脸颊鼻子处,又往他肩腋处打了两三拳,腿上踹了一脚,他就倒下了,我又踢了他的背部和屁股几脚,就走了。我没打他的要害之处,他身上的伤痕一验便知。”
姚征兰听他所言,打的部位确实不致命,又问道:“你走时,他是个什么情状?”
耿七道:“他在地上一边呼痛一边直挺着脖子骂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哪像要死的?”
“那他的小厮当时在做什么?”
“一直在旁边大喊来人啊救命什么的,就是因为他在旁边这般大喊,我才略打了几下就走了。”
姚征兰点头:“我知晓了,到时候上面的大人审你,你也这般老实作答便好,相信他们会查明真相的。”
“我会老实交代的,表少爷,还有一事我想托付于你。”耿七道。
“何事?”
“我在来京途中救了一女子,自称是京城某米行掌柜的浑家,为歹人所掳。我带她来到京都,却听闻她夫君被杀,而坊间还有传闻说是她伙同奸夫谋害亲夫……”
“那妇人可是姓范?她夫君姓康,名叫康显?”不等耿七说完,姚征兰便急急问道。
“正是。”
“她现下人在何处?”
“我在古槐坊那边赁了一间小院子,院门斜对面有一株‘丫’字型老槐树,范氏便被我安顿在那院子里。今日我投案并未与她说明,既然表少爷似乎认得她,我便将她托付给表少爷了。”耿七道。
“她夫君被杀一案至今悬而未决,这妇人乃是此案重要人证,小七,多谢你提供线索,我这便去将她带回。”姚征兰说着要走,吓得在牢房拐角处偷听的李逾回头就跑,却不想又撞上不知何时站在他背后的顾璟,险些发出声响来。
“表少爷。”耿七忽然唤住她。
姚征兰回身:“何事?”
“表少爷,”耿七眼巴巴地看着姚征兰,“自表小姐走后,二少爷竟日郁郁寡欢,每天拼命一般在营地里操练兵士,都很少回家了,夫人很是担心。表少爷,表小姐真的不能与二少爷重归于好了吗?十多年的感情,真的能这般说断就断?就算是我们这些下人也都知道,二少爷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表小姐一个人。”
推着顾璟往外走的李逾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姚征兰双手在过于宽大的袖子里暗暗攥紧,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口中却平静地道:“妹妹她心意已决,怕是没有回旋余地了。此番你若能顺利脱罪,烦请回去告诉表哥,前缘勿念,各自安好吧。”
耿七失望地跪坐下来,没再出声。
姚征兰收拾一下情绪出了牢房,却见李逾和顾璟都在不远处,她也没深究两人为何会出现在此,上前急急道:“顾大人,有范氏的下落了。她……”
“我已知晓了,方才已派人去知会萧旷。”顾璟做不来信口雌黄,不顾李逾一直在一旁给他递眼色,实言相告。
姚征兰:“……顾大人从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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