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天光再亮时,雨虽停了,浓云仍积压着,仿佛随时还能再下一场覆盆之雨。
沈慕仪的马车一早就从客栈出发前往玉阳山,行了大半个时辰至山下,再往上就只得步行。
山道不算崎岖陡峭,只因下过雨,泥地湿滑,需要特别小心才是。
岳明将早准备好的木杖递给沈慕仪与师柏辛,不放心道:“上山的路不好走,还是让属下先去探一探。”
“还需你看着马车呢。”沈慕仪试了试木杖,对师柏辛道,“不然你看着马车,我跟岳明上去?山道不好走。”
师柏辛不做声,先去前头引路。
沈慕仪随即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山上去,走得格外小心。
山路泥泞不假,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走,师柏辛又边走边挑方便前行的地方,沈慕仪跟着她还算安全。
天色阴沉,山中颇有万籁俱寂之感,沈慕仪一面走一面不时四下张望,感叹道:“看这山林茂密,青葱蓊郁,周老先生还真是会找地方。”
“你喜欢这里?”师柏辛站在一处高些的地方,转身去拉沈慕仪上来。
沈慕仪就着他拉自己的劲儿,拄着杖向多用了几分力,顺利站去高地,只是身子有些晃,一下扑在师柏辛半边身子上,下巴磕了他的肩膀,疼得她低叫了一声。
“疼?”师柏辛忙去查看。
沈慕仪揉着下巴笑道:“看来我的下巴还得再练练。”
师柏辛肩头也是有一瞬钝痛的,只是他顾不上,又听沈慕仪这不着四六一句话,当场气笑了,但依旧关心问道:“还有没有哪里撞疼了?”
“疼了我会不叫?有你在,我可一点儿都不吃疼呢。”再揉了几下下巴,沈慕仪才放下手。
沈慕仪性格外放,小时候又少被管束,爬树翻墙,斗鸡走马的事也是做过的,自然也受过伤,但从来没哭过。
反倒是她后来进了宫,被沈望严词训斥几句就会哭,又或者是觉得委屈,见了师柏辛就心酸得忍不住,当着他的面控制不住地就落泪。
师柏辛一直记得沈慕仪进太学宫的第一天,沈望就来考学,当着田文和那么多高门子弟的面,看似不咸不淡地训了沈慕仪一通。
当时沈慕仪只是毕恭毕敬地接受沈望的训诫,努力在所有人面前维持着她身为皇太女该有体面。
师柏辛知她故作镇定,下学后两人一起坐马车回东宫,她才刚上车,就瞧见沈慕仪偷偷地抹眼泪。
他立即下车,让车夫等一会儿,直到沈慕仪叫他,他才重新回车里。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路车,他看沈慕仪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道:“殿下方才答得很好。”
沈慕仪接过帕子攥在手里,将信将疑道:“真的吗?可是父皇的样子一点都不满意,否则他也不会那样说我。”
师柏辛点头道:“陛下以国储资质要求殿下,可在殿下之前是一出生就被严加教导的大殿下,殿下与大殿下不同,我们来日方长。”
不知是师柏辛温和的态度还是那一声“我们”,强压在心底多时的酸楚砰然而出,沈慕仪又哭了起来,却是用他给的帕子捂着嘴,尽量不哭出声音。
从前见她都是欢自在,如今却怎么也拂不去她眉间惆怅哀伤。
师柏辛眉头拧到一处,看着沈慕仪哭都哭得不尽兴的委屈模样,怜惜之意涌上心头,坐去她身边,先是抬起手,抚着她的长发,见她没有抗拒,再轻轻将她拉进怀里,道:“我帮你挡着,外头的人听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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