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陆鸢握着手机迟迟不敢回复,它仿佛是一块烫手山芋,陆鸢根本没有勇气去点开。
她紧紧盯着“梁砚苼”三个字,就像是看了一万年,比一万年还久,久到她连门口也不敢靠近,右手扶住墙,指尖恨不能陷进墙缝里,那种刮墙的磨砂声太磨人了,把她的眼角都逼红。
“不接吗?”原以为早已离开的霍铭霄冷不防出现在陆鸢身后,她的身子开始发麻,直到霍铭霄握住她的右手,他怜惜的吹掉她指缝间的墙灰,陆鸢却被突如其来的热气刺痛,“滚开!”陆鸢毫不留情抽出去,比起霍铭霄这样的猛兽,倒不如奔向梁砚苼,就算再难也没有比眼前的情景更难的时候了。
“陆鸢,你想清楚了。”霍铭霄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想起昨夜的温存,他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她的发间,无意中有了交丨合的姿态,她挣扎着又放弃了,他伏在她胸口处像是流浪已久的外乡人,回家的路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走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霍铭霄宁愿她一直挣扎,他会一心狠就要了她,当了那么久的恶人,陆鸢从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可真到她放弃了、平静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痛苦的低吼,她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给他定了入地狱的死罪。
“我可以告你,只要你敢继续。”他的眼泪换来了她的痛击。
陆鸢在霍铭霄陷入绝境时再狠狠推了他一把,眸中平淡无波,嘲笑他的爱就是用强来睡服她,陆鸢把他当成了罪人,尽情地给予着可怜与鄙夷。
霍铭霄是谁啊?他是败类,从地狱爬起,又再次跌入深渊。
这条路走得太远了,他想结束。
可霍铭霄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利益他利用过很多人,与敌人的对手合作,利用女人之间的猜忌平衡对手,伤害过曾爱惜自己的女人,也在最后一刻将敌人断了舌送进了监狱,他手上沾了血,血腥味太重了,也曾一度以为眼前有光就能继续,人没了再追便是,可人心最难猜,心变了人也就没了。
他身上最后一点温柔给了陆鸢,现在他连那身温柔都舍了。
人活着就得有个盼头,如果在意的人对她一点感情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要什么爱,不要了,爱没了,那就多点恨吧。
苦涩在嘴边蔓延,从心口处传来的绝望就要发出凄厉的信号,霍铭霄狠狠压制下去,用此生最痛苦的方式折磨着彼此。
“陆鸢,你不要我,难道要一个残废吗?”
陆鸢已经走至门前,听完这句她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身体僵硬着,霍铭霄慢慢靠近她,掌着她的脸看向猫眼,梁砚苼就在门外,面容憔悴地望着紧锁的大门。
陆鸢被梁砚苼纯净痴情的眼神戳痛,她的眼泪瞬时流下来,落在霍铭霄指尖,他不由加重了力道,伏在她肩上,话语逐渐残忍,“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吗?因为昨晚我带他来的,梁砚苼亲眼目睹我走进这道门,他在门口等了一夜,也该知道我们做了什么。陆鸢,他算什么东西?又哪来的资格跟我比深情?”
陆鸢没有比这一刻更恨他。
“我霍铭霄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我与陆董事长的合约都不作数吗?陆庭泽太年轻,当年你都没玩过我,他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阿鸢,我不求太多,我只求你一个,否则我怕自己一失控交出某些文件,陆氏就完了。”
轻飘飘几句,尽是在说他握住了陆氏的把柄,他们不是只手遮天,陆鸢的父亲与弟弟皆有软肋,现在被他死死握住,非逼她回头。
“我不相信梁砚苼对你有多真心,这世上只有我的真心才与你相配,你不要可以,但也不能接受他!”
占有欲作祟,他不听还要愈演愈烈。
“阿鸢,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人心难测,说变就变了,你爱梁砚苼吗?他有很爱你能接受沅沅吗?我的阿鸢,别天真了。”
霍铭霄现在每说一句都能让陆鸢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狠起来便是六亲不认,她服了,心服口服。
“你会后悔的。”陆鸢藏有晶莹水雾的眸泛起笑意,她再说一遍,“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早就后悔了,往后再怎么厌恶我恨我,我也心甘情愿接受,只要你身边无人,我就有机会,否则见一个毁一个。”
陆鸢转过身,直视着他凶狠的眸,到后来她的眼中再没有了留恋,连过去在青非时的感觉都毁掉了,“霍铭霄,我不恨你了。”
我也不会再爱你,我会真真切切把你忘记。
这样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静,霍铭霄想从中得到些特殊的感受,没有,什么都没有,像空白的纸张,一点痕迹都不剩,他强忍着心酸,固执的想要找回他们的过去,那些花廊的甜蜜,玫瑰消散在夜空里。
霍铭霄被玫瑰的刺扎成了筛子,最后一记刺在了心口处。
“你应该恨我,继续恨我啊!”他的低吼声吵醒了房间的女儿,陆鸢绕开他走向房门,霍铭霄感受到她的漠视,反手将她紧握,“陆鸢,昨晚我也曾那样对梁砚苼说过话,他又该拿什么资本跟我争?”
“随你。”她无所谓的笑起来,每一分皆伤透了他,不该这样结束,他需要她的一点感情,哪怕是连绵恨意,可陆鸢的脸上没有恨意,没有绝望,安静似一汪湖水,他丢入的深情连一个泡泡都未曾冒起。
还有什么能比她的无所谓更伤人?
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霍铭霄失魂落魄的放开她,栾承的电话追过来,“老板,如果你真决定毁了梁砚苼,我现在就可以把他的过去公布。”
他犹豫了。
梁砚苼三个字成了他最大的威胁,曾几何时,霍铭霄还在北贡寺里求了一卦,卦相不好,预示着他的未来将会孤苦一生,他孤苦伶仃,却要看着梁砚苼与陆鸢如胶似漆吗?
不可能的,他会选择毁了梁砚苼。
就在昨晚,霍铭霄亲自带梁砚苼过来,一路上梁砚苼还在跟他道谢。
“谢谢您带我过来。”
霍铭霄从未认真打量过他,这人比他小上几岁,心智却比本身年龄要成熟,却也因为见的世面太少,估计错了人心,把他霍铭霄当作了如小叔叔一样光辉伟正的人,倒是个纯真的男生。
车子停在陆鸢新家大楼底下,梁砚苼刚下车就被人制住,他被迫压弯了腰半跪在地上,对于霍铭霄的安排十分不解,睁着一双惊讶的眸看他,霍铭霄瞬间就被逗笑了。
他俯身嗤笑道:“真不知道陆鸢为何会看上你,难道真是因为霍言骁?”
霍铭霄看来看去,也找不出他身上有哪处像霍言骁的痕迹,“陆鸢天真,你也跟着天真,陆家是你能进去的地方吗?梁砚苼,你好歹是靠着我小叔叔的捐献才活到了现在,他不仅把眼丨角丨膜给了你,又出资给你安装上好的假肢,你怎么敢夺你恩人的最爱?知道你这叫什么行为么,叫忘恩负义!”
霍铭霄的猖狂与疯癫早就融入了夜色里,无人敢靠近,无人敢劝阻,唯有一边站立的栾承见证了他疯癫背后的苍凉。
提到霍言骁的名字,梁砚苼就不再淡定了,尤其是听到“忘恩负义”四个字时梁砚苼挣脱了背后按着他的人,一股脑猛冲上来,却被霍铭霄的拳头撂倒在地,比起霍铭霄的强势来说,梁砚苼还太弱了,他白净的面庞落了红痕,先前的诧异变成了愤怒。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你对得起霍言骁对你的栽培吗?难道你就用夺走他的最爱来报答吗?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梁砚苼啊梁砚苼,你也不想想,从头至尾究竟是谁在培养你,以前是霍言骁,现在是陆鸢,有手有脚却要靠旁人扶持,你还要不要作为男人的这点脸面了!”话锋一转,透骨寒心,霍铭霄轻蔑的笑笑,“哦,我倒是忘了,你的腿是假肢啊,一个残疾人难怪需要人扶呐。”
霍铭霄这次是真的把刀子一刀一刀捅向了梁砚苼,压在地上的他被禁锢住,整张脸贴着被迫贴着地面,戴着假肢的裤腿毫不留情被霍铭霄掀起来,软肋曝光于人前,梁砚苼所有自尊都被他狠狠踩碎。
“陆鸢不要我,难道要你一个断腿的残疾吗?”
心狠的目光从梁砚苼面上扫过,霍铭霄抬起头看向某层亮着灯的房间,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变得充满奢望,而后一脚踩在梁砚苼的假肢上,作恶一般践踏,“你做梦!如果不是我小叔叔你早死在了北贡寺,我与陆鸢天生一对,她为我生了女儿,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她是天之骄女你是个残废,你配不上她,又拿什么跟我比?”
霍铭霄没再管梁砚苼的眼神有多凶悍,但是他能猜到一句话都不准说出口的梁砚苼,绝对有想杀了他的冲动,可那又如何,再想置他于死地也无可奈何,手无缚鸡之力的梁砚苼能躲避的屋檐都没有一栋,他的人生靠的是旁人的相助,他有什么资格成为霍铭霄的对手?
靠着陆鸢那点爱,够吗?即便是够了,他也会残忍的抹去。
“你就好好看着我是如何得到陆鸢的,我与陆鸢注定会在一起,梁砚苼,你没有任何机会。”
霍铭霄从他面前经过,栾承掐了烟跟上去,替他按电梯的空档一再欲言又止。
然而霍铭霄早已察觉他的想法,先开了口,“章粼粼现在的情况还好吗?”话头一变,又成了栾承眼中的好好上司,他头一回觉得胸口发闷,连带着说话声都是低沉沙哑的,“刚测出怀孕的时候感觉每分钟都想吐,吐酸水连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都会吐出来,人也比以往要瘦,吃不好睡不下,医生说过了前三个月就会好很多。”
霍铭霄沉思会,进了电梯才说:“哦,那以后要养得胖一点才行。”
“也不全然都得胖,要是体重过重也会引发很多问题,而且后期肚子大了会觉得难受,腿抽筋、睡不好,上厕所次数增加,也没法穿有鞋带的鞋了,弯不了腰做什么都不方便,还得预防产前产后的心理健康,如果产生抑郁又是一件大难事。”
霍铭霄盯着上升的楼层数,若有所思道:“你懂的挺多。”
栾承看他一眼又移开,“饶是现在科技再发达也有女人难产下不来手术台的病例,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风险会一直都在。就是因为粼粼怀孕,我才去看了相关资料,懂得再多也没用,我没法代替她承受痛苦,至少得了解她的感受。”
霍铭霄一动未动,电梯到了他还是呆愣着没有反应,栾承自知是他的话刺激了霍铭霄,可要说没有半分故意也不全然,有些话只有真正经历了才能说出口。
“证领了吧。”
“领了。”栾承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
霍铭霄脚步没停,但走得很慢,“生完孩子赶紧挑日子结婚,好姑娘经不起等的,你要知道给予承诺并付出才最打动人心。”
栾承心口堵着难受,他目送着霍铭霄凭借着走了门路要来的指纹解了锁,那一瞬间,他替霍铭霄感到悲哀。
而霍铭霄何尝不觉得呢?
在得知陆沅沅到了要看心理医生的境地时,霍铭霄觉得自己的天塌到无法修补的地步了,他该用什么方法去挽回,想来想去走了最令人不齿的一步。
他想要陆鸢,也想要沅沅,一家三口曾是他的梦,他拥有过也亲手推开过。
此时,思绪迁回。
栾承的问话还在耳边回荡,“老板,关于梁砚苼……”
霍铭霄冷声回复,“消息不用透露出去,从今往后,不准他出现在国内。”
他的决定不光是说给栾承听,也是说给陆鸢听。
房间里,陆沅沅从陆鸢怀中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映出陆鸢的泪容。
“妈妈,你哭了。”她替陆鸢抹去眼泪,小手从她脸颊滑下去,陆鸢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无声痛苦。
第三日,陆鸢前往剧团。
林樱本想与她说说堆积的工作,却见她面容憔悴,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陆鸢,你要是没处理好家事,可以再缓一段时间。”林樱劝她,目光瞥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陆沅沅。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