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
当数到两百二十七只羊,苏知云睁开眼睛了。
他睡不着,脑子疼,头沾了枕头好像要被被褥吞噬掉所有困意似的,只余下十二万分的精神。
别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顾泽欢出去了,不在家。
燕子也不在。
她不晓得最近又傍上了哪个大款,卡里有了许多钱,于是腰板也硬了,在城市的纸醉金迷之中无法自拔,疯狂消费,甚至可以几天几夜不回家。
苏知云一个人待在别墅里,朦胧亮光透过白色纱幔映进来,他的影子是一尾被透明玻璃缸困住的鱼。
青年呆坐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起了床,游魂起尸一样在走廊上毫无目标地晃荡。
空空荡荡的别墅,笼罩在寂然的月色之中,一切都显得很无趣。
他觉得渴,去厨房喝水,月光下每个杯子都摆在橱窗里晶莹剔透,只有一个与众不同,散发着与其他器皿不一样的色泽与光彩。
苏知云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起了那个杯子。
是顾泽欢的。
他接着出了厨房,看见一片洗得干净柔软的衣服馥郁雪白,在花园里随风飘荡。
不知不觉间,苏知云就被那些光彩吸引了,他将所有散发着和煦光彩的东西都集中到了一块了,把它们全部都拢在床上,团在被子里,小心翼翼。
他怀里就抱着那么一团顾泽欢的衣服,就这么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床上那些熠熠生辉的器皿——那里如同无数萤火聚集般闪烁着柔亮雪白的光彩。
于是苏知云心中的燥郁也渐渐平静些许,缓慢地被填满了某种充实与满足。
他试图入睡,整个人伏在床尾,埋首在被褥里,但神智却清明,甚至能看到眼睑底下缓缓流动而变幻的像素点。
他又睁开眼睛,看见屋子里没开灯,月影斑驳,积水空明。
苏知云抓住一件顾泽欢的衣服,如同揉碎般用力地攥紧在怀里,愈来愈发紧,他低垂着眼睫,透过发丝窥见整个房间,有点儿困惑地、小声地自言自语——“为什么还没回来。”
……
天光大亮之后燕子哼着歌回来了,她手里拎着大袋战利品,高跟鞋蹬得咚咚响,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向苏知云分享自己的快乐了。
旋转,开门,她欢天喜地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苏知云守在床尾,听到声音才缓缓回头看,手里还攥着一团皱巴的、酸咸菜似的衣服。
然而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苏知云摆出恶龙守护金银财宝的架势。
燕子眼尖地认出苏知云怀里紧紧地攥住的那件衣服是顾泽欢的。
他用力地攥紧它,像是捞到了能救命的抚慰剂。
燕子没由来心口一悸,放轻声音,又摆出了笑容,怕惊扰到什么:“我买了很多新衣服,还有特意给你选的礼物,要不要来看一下?”
她看见苏知云低垂着头,苍白的面容困倦而没有生气,头发垂在脸颊旁,仿佛一株没有受到照料而逐渐死去的植株。
于是燕子就不讲话了,她闭了嘴,知道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直到楼下传来开锁的声音,“咔哒”一声。
苏知云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地钻出去,他快步下楼,打开房门——然而门后的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脸,而是一张极为惨淡雪白的面容,不见一点平日的精致妥帖与神采奕奕。
文泽宇非常平静地问:“顾泽欢呢?”
苏知云后退几步,他手里还攥着那件衣服,像不能入睡的小孩抓着自己心爱的玩偶,眼睛却垂下来了,有些失落。
“他不在家。”
燕子跟着下了楼,见到是文泽宇,神情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她走到青年面前,冷笑一声。
“你不是都被扫地出门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了,文泽宇抓住了她。平常看起来脆弱不堪的手指如今却像铁钳一般扎实坚硬,紧紧钳着她的胸膛与手臂,锋利的刀抵在燕子的喉咙,寒气四溢。
文泽宇神情几近于癫狂,没有一点儿先前的端正冷静:“顾泽欢呢?叫他回来见我!”
这实在发生得太快、太让人难以预料,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被挟持的燕子不敢动弹,抖若筛糠。
她被那刀锋逼得狼狈,动也不敢动,也不睁眼看,闭着眼睛。
文泽宇却盯着苏知云,手下更用力,从刀锋处划开一线鲜艳的血痕,他眼中泛起汹涌而疯狂的阴鸷。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