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下了大雨,噼里啪啦地发出巨响,暮色深重,不见天,不见地,不见日月光亮。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唯一的雨声之中,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苏知云叫雨声吵醒了,摸黑起夜,只有窗外投进来的几道树影斑驳雪白,恰似破碎蝶影,朦胧地照亮了去路。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脚底一软,低头去看,才发觉是一截浓绿衣角,衣角连着一个女孩,小小的一团儿,从衣袖短裙内露出伶仃的胳膊与大腿。
她很瘦,蜷缩着睡着了,头发细软,披在肩胛上,像某种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小动物。
小小的,可怜的。
就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预兆,燕子很快醒来了。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过了一会儿,眼中才渐渐显出清明的神色,她见到了苏知云,下意识想笑,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硬生生忍住了。
“你醒啦?”
“你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
还是燕子率先反应过来,她慌忙站起身,伸出手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裙摆,露出讨好的笑脸:“我怕你一个人待在医院害怕,就想陪着你,但是病房里没有位置了,外头座椅上也睡了人。”
她等着,但苏知云却没回她,只是抬起了手,僵在了空中,半晌,才轻轻点了点燕子的嘴角。
燕子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点儿手足无措地往后躲,嘴上还是嬉笑着讲:“路上遇见个不讲理的死八婆,跟她打了一架,那三八力气还挺大。”
苏知云就静静地站着,不说一句话,好像能识破她那些外强内干的伪装,能透过她强装的笑脸看穿她的心情。
他一言不发,燕子也强做无事,瞪大了眼睛回看着他,怎么也不肯避开眼神。
燕子眼睛睁得又涩又累,忽而瞳孔放大,浑身一颤——苏知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笨拙而沉默。
仅仅因为这个,燕子就几乎要忍不住嚎啕大哭了。
方才明明不显得疼的伤口又痛起来,燕子眼眶也发热,酸胀得厉害,她很想要扑在对方怀里大哭一场,又亦或者揪着苏知云的领子将他骂得狗血淋头,痛斥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自己还会抢他喜欢的人吗?
可是那些话最终都堵在了喉咙里,消失在苏知云伸手过来触碰她的指腹上。
大概是那指腹太暖了,让她讲不出一句责备数落的话。
燕子就那么一点点低下头,慢慢埋进苏知云怀里,又过了好一会儿,苏知云才渐渐觉得胸口湿热了。
像是有人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然后流了很多很多泪。
而苏知云也默不作声,任由她将融化的眼泪粉底眼线都毫不客气地擦在自己的衣服上。
……
第二日护士来看的时候,哭笑不得地发现病床上两个人睡成了一团。
确切来说那也并不能算得上睡成了一团,而是大部分床都由燕子占了,睡得脸颊粉粉,真正的病患苏知云趴在床边上,只睡很小的那一块儿。
她叹了口气,到底没叫醒二人,轻手轻脚关门出去了。
昨夜护士就瞧见这小姑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守在外头,让她回去等着也不回去,只是有点儿茫然地绞着手指头,惴惴不安地讲:“我没有住酒店的钱了。”
她看着这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到底没讲什么重话。
苏知云还是叫燕子摇醒的,她坐在病床上晃荡着两条腿,眼睛还肿得厉害,神情又变得无忧无虑,吸吸鼻子,瓮声瓮气讲:“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回别墅吗?”
燕子摇摇头:“回我们那里。”
苏知云沉默了片刻:“我不能回去。”
病房里倏然安静下来,燕子抿紧嘴唇,目光盯着苏知云,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顾泽欢昨天来看他的时候对方身上穿的衣服。
“是因为顾泽欢吗?”
她表情固执又倔强,充满着不撞南墙誓不回头的坚决。
大概很难有人拒绝这么一双眼睛。
苏知云避过了她的眼睛:“算是。”
“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或许是因为昨夜下了场暴雨,气温骤降,燕子觉得略微有些冷,禁不住稍稍佝偻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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