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苏知云听到一个很小声的声音,可能是怕惊动什么人,所以压得很低。
那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少年,脸也很小,单眼皮,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长得貌不惊人,看起来要比苏知云还小。
那少年见苏知云又把眼睛闭上了,有点着急:“你……你别不耐烦呀,我叫李凯瑞,来这已经快半年了,你是我第一个室友呢。”
苏知云还是不说话。
李凯瑞只好有点失落地走开了,他坐在自己床上,开始自顾自地说话,也不管对方听不听:“你刚刚的样子好吓人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钟楼怪人发那么大的火呢,我都要以为你会被他们打死了。”
他说着,忍不住又偷偷看了苏知云一眼,因为苏知云样子看上去很凄惨,眼睛打着绷带,嘴角颧骨上都是淤青,连双手也没有避免,指关节上都是蹭伤。
那是叫人用鞋子踩的。
李凯瑞也被踩过,他回想起手指被踩得咯吱作响的记忆,身子颤了颤,在这之后还要把陷在皮肤里的沙砾洗出来,很痛。
“刚进来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几天你要小心点,他们管这叫‘立规矩。'只有一开始把人打得怕了,才没有人敢反抗他们。”
对方一言不发,李凯瑞想到他一身的伤,抿了抿唇,他从枕头里翻出了一条创可贴,慢慢地走过去。
“我……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几个创可贴了,你用吧,感染了会很痛的。”
苏知云没有要接的意思。
李凯瑞还是把创可贴丢在了他的床边,然后自己走了回来。
这个新来的室友真是个怪人啊。
好闷的。
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讲?还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太多了惹他讨厌了?李凯瑞胡思乱想了好久,才慢慢的生出困意来,睡着了。
等到他睡着了,苏知云才睁开了眼睛,铁窗外泄进来一片雪亮的月光,走廊外有人巡逻的脚步声。
啪嗒。
啪嗒。
啪嗒。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疗养院,不如讲是一所小型的学校,或者用监狱来形容也未尝不可。
苏知云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永生花耳钉在夜色里发亮,坚硬的木板隔着层薄薄的被褥硌得脊背生疼。
第二天五点四十就被广播按时吵醒的李凯瑞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苏知云面前,他刚要伸出手,对方就睁开了眼睛。
于是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怀疑苏知云根本没有怎么睡觉。
李凯瑞缓过神来,用蚊子似的声音小声嚅嗫,解释起来:“哦,我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告诉你要跑操了,六点钟要准时到操场。”
苏知云下床穿鞋的时候听到骨头在咔嚓咔嚓响。
像生了锈的机器。
盥洗室里挤满了人,看模样都是些半大小子,与苏知云年纪相仿,诡异的是他们并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而都无一例外是沉默的、安静的、有序的。
一个人上完厕所,另一个进去,一个人洗完脸,另一个人上来。
要是仔细观察,还能发觉他们每个人连洗脸漱口的时间都是一模一样的。
苏知云没有上厕所的打算,他直接排到了洗手台位置的队伍里,然而这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直直地注视着他。
“你是新来的?”
有人问。
苏知云点了点头。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大家的脸上出现一种很奇异而古怪的神情,但转瞬即逝,没有人再关注他,人群却在瞬间“活”了起来,谈笑声、漱口水、刷牙声,在刹那之间变大了,世界熙熙攘攘起来。
然而那气氛却不像是单纯的热闹。
直到下楼的时候,队伍才重新变得安静。
带跑操的教官就是昨天强行把苏知云带进来的几人当中的其中一人,他生的很高,脸色黝黑,似乎一点也不记得苏知云了,连目光都没有递过去一点。
跑步跑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来了,他刚一来,教官就吹响了哨子,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院长好。”
望着眼前齐整而静默的队伍,男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脸上的金丝眼镜并没有让他显得斯文几分,反而生出一种腻人的阴冷。
“你们要记住,这是疗养院,什么人才会来疗养院?只有心理不正常的,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才会来疗养院。”
“你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无法被治愈的,心理有问题的垃圾人、残次品!是无法因教育和管制变得正常的,因为你们的邪恶与恶心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改变的。你们那些愚蠢的父母,自以为温和的劝导,廉价的眼泪能使你们这些恶魔从罪孽的道路上迷途知返。”
“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正要按例发表那慷慨激昂的演讲的时候,教官对男人说了什么。
他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了嘴,简短地结束了一切。
“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院长拖长了自己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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