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云后半夜很晚才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过来时间已经将将中午了。
电风扇虽然在一边尽职尽责地嗡嗡地转,但他还是出了身热汗,醒来之后脖颈处也是黏糊糊、湿漉漉的。
背脊的肌肤出了汗之后又叫风扇吹凉了,有些湿冷的,有些粘手,他花了一会儿时间让自己昏沉的大脑清醒过来,站起身来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洗完澡之后屋子空空荡荡的,没有人,顾泽欢已经出去了,大概就像他自己昨晚说的那样去见他的继父了。
苏知云看了眼挂钟,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
夏天的食欲总会被降得很低,没有什么胃口,人也懒散,打不起精神。楼底下的小吃街的店面几乎都没有空调,只有老式的电风扇,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暖得人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杨家粉店倒是开了空调,却叫塑料帘子给挡得严严实实,泄不出一点凉气来,苏知云看见店门口用铁链子栓了条脏兮兮的米白土狗,瘦骨嶙峋,下腹处还有一片泥泞,模样有点像是金毛的串串。
他很奇异地猜出那是条母狗,可能因为它望向自己的眼神显得特别湿漉漉的,仿佛是蒙了一层雾,怯生生又可怜巴巴。
苏知云看了它一会儿,走进店里点了碗蛋炒粉。
他吃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倒在了母狗的面前。
那狗看上去饿急了,也不顾其他,立时就低头开始吃起来,吃的时候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虽然是土狗,但是也能看出从前是毛绒绒的样子,挺可爱,大型犬总是显得温顺极了,很亲人。
苏知云伸手摸了摸大狗的头,它也好像极通人性似的,不龇牙咧嘴地示威,任由少年抚摸也不生气。
乐乐就不这样。
苏知云想。
那是条娇生惯养的卷毛小泰迪,吃东西的时候从不让任何人靠近。
哪怕是李妍娇也不行,一有人靠近了它就要作出十分凶恶的姿态,从喉咙里呜咽出低沉的吼声。
护食其实是非常不好的习惯,只是李妍娇向来宠着它,也不打骂,于是养得乐乐也越发盛气凌人,看人下菜碟。
不要说吃饭了,即便偶尔遇见的时候,也总爱对着苏知云呜咽低吼,像是把他当做什么坏人。
那母狗小腹底下有一团米白的东西蠕动了身子,是只还没睁开眼睛的幼崽,闻到味道之后歪歪扭扭地爬了起来,仰起头就要吃奶。
可是那大狗瘦骨嶙峋的,一看就是平常没有吃什么东西,哪里会有奶水,**都干瘪萎缩下去了,小狗吃不到奶,便去用爪子抓大狗,边抓还边哼哼唧唧地叫。
“你喜欢这狗就带走吧。”
杨家米粉老板穿了件脏兮兮的围兜,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了,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口吻有些不在意。
“这是隔壁狗肉铺不知道从哪里抓的土狗,今天晚上就要宰了吃,这母狗怀了孕,但是他们没喂什么东西,就随便丢我这养着。前几只下的崽都饿死了,就留了这么一只,你要是喜欢这小狗崽,带走就是了。”
苏知云没说话,那小狗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睁开眼睛,看不清路,东倒西歪地跑着,跌跌撞撞地撞到苏知云的手背上,然后吧唧一下倒了。
那真是不可思议的触感,软嘟嘟的,还很热,骨头都像软陶瓷的做的。
大概是闻到了他手上有油滋滋的香气,小狗伸出舌头来殷切地舔苏知云的手指。
苏知云叫它舔的有些痒,捏着小狗后颈将它拎了起来,约摸是突然腾空了的缘故,它显得很害怕,哀哀怯怯地叫着,好不可怜。
大狗听了声音之后耳朵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苏知云。
他原本以为大狗看见小狗在他手里会很凶,或者扑上来咬他,可是对方没有,它只是用那种充满柔情的、水汪汪的眼神望着苏知云,雾蒙蒙的。
小狗还在空中胡乱蹬着腿,奶唧唧地哀叫,苏知云忽然福至心灵,将小狗放到了大狗面前。
大狗立刻低下头来,伸出舌头将小狗上上下下地舔了一遍,它舔了很多遍,将小狗浑身舔得湿漉漉的。
后来苏知云再将那小狗抱走的时候,母狗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只是趴在水泥地上,耷拉着耳朵,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眼睛都没睁开的小狗对此还一无所知,蜷缩在苏知云怀里乐此不疲地啃他的手指甲。
他在附近的宠物店里买了羊奶粉和狗狗尿片,店员看到狗还很小,就顺便告诉了他一些抚养时的注意事项。
到了家之后,苏知云泡好了奶粉,在喂给小狗之前按照店员吩咐自己先尝了一点,确保温度合宜之后才喂给了小狗。
小狗很显然也是饿急了,饿死鬼似的咕噜噜喝下了大半瓶,撑得肚皮滚圆,后来还因为喝得太急咳了起来,呛出几声奶唧唧的咳嗽。
苏知云笨拙地拍了拍它的背,小狗咳嗽的幅度就渐渐小了,吧唧了几下嘴然后彻底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苏知云才发觉它这是贴着自己的手掌睡着了。
他低头嗅了嗅,闻到小狗身上有一种怪异的、温热的腥气,说不上是奶腥气,还是什么,总之潮湿的,暖乎乎的。
苏知云找了部电影,电视声音开得很小,他看了一会儿,剧情不太有意思,很平淡,所以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好像自己也跟着小奶狗倒退回了幼崽时期,苏知云在午后生出沉沉睡意,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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