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七八月份也跟城市里一样炎热,白日烈阳当头,地里都没什么人工作,大家总要避过那段时间,用以午睡。
苏知云外婆身子孱弱,不爱动,一吹空调晚上就会骨头痛,还免不了要抽筋。
家里的空调更多的时候像个摆设,只是静静待在角落里,无人光顾。
苏知云待在客厅里,想象自己是一块烙饼,贴在平底锅上,正面煎完了反面煎,煎得汗水滋滋作响,散发出迷人的肉香。
脑子只剩下热这唯一一个念头,除此之外再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任何事了。
家里的座机响了,唐泓在电话另一头询问苏知云要不要来他家里做客。
苏知云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唐泓像是早有预料,搬出了甜点和空调两大神器。
天气燥热,夏日炎炎,苏知云看了眼自己汗津津的掌心,稍微一犹豫之后应了下来。
唐泓显得很高兴,笑意通过听筒传过来,震得耳膜都酥酥麻麻的:“给你准备了草莓大福还有慕斯蛋糕,一定要过来。”
苏知云被笑得有些不自在。
唐泓总是很奇怪,对着他的时候不像其他大人对小孩那样故作天真,反倒像是对待同龄人一样和气与平等。
唐泓家距离李家不远,苏知云跟外婆外公打过了招呼就在玄关穿鞋。
摇着蒲扇走出来的外公提醒他要记得戴遮阳帽,太阳大。
苏知云点了点头。
“我知道。”
正午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走几步都会汗流浃背,连吹来的风也是热浪,水泥路将脚底板烫得滋滋响。
路边开着野花,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细细长长的绿色枝茎,指甲盖那么大一朵的小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闻起来馥郁清香。
苏知云看了那花一会儿,走了过去。
唐泓听到声音起身去开门,率先入眼的是一个圆乎乎的草编帽子,过了一会儿从帽子旁边冒出了一束小雏菊野花,还用草茎扎好了,系了个蝴蝶结。
“送我的?”
唐泓问。
十一岁的苏知云还不算很高,举着手的样子有点笨拙,湿漉漉的眼睫旁边沾了半朵小花,无声地点了点头。
唐泓就微微笑了,伸手将苏知云脸颊上那半朵小花摘下来。
“谢谢,我很喜欢。”
屋子里开了空调,坐了没一会儿就卷去了皮肤上的汗水,沁凉沁凉的。
“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上课。”
唐泓从厨房里端来了大福和巧克力慕斯,苏知云伸手去拿,唐泓却躲开了。
“不要吃太多,到时候吃不下晚饭。”
苏知云抿紧了唇,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唐泓很坚持,这个时候他又和其他大人没有区别了。
“总是这样只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会长不高的,你也不想一辈子比老师矮吧?”
前几天外公看见了冰箱里唐泓送的冰棍,就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打起了让苏知云去唐泓家补习的念头。
苏知云没有反驳,这事能成几率不大。毕竟唐泓之前从未答应过其他人的请求。
结果没过一会儿,外公喜滋滋地回来了,告诉苏知云明天就去唐泓家里上课。
“今天先学语文。”
唐泓说。
苏知云实在不能算得上是一位很好的学生,他会静静地听着,却从不提问,对课程的一切都表现得兴致缺缺,没听明白的地方依旧不明白,该错的地方也依旧错,成绩没有一点精进的意思。
他表面上倒显得很温顺,只是唐泓的话从来过不进他的脑子里,像阵风似的路过无痕。
苏知云攥着笔,眼睛望着墙壁上纯白色的蝴蝶标本,两片蝶翼会在不同角度和光线之下折射出目眩神迷的蓝。
唐泓家里是双层,也是木头搭建的,跟李家很像,弥漫着一股子轻微朽木味。他家有许多这样栩栩如生的动物标本,被当成装饰品四处摆放。
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运作时会有轻微的响声,卧房里的蚊帐前几天叫小花扯烂了,苏知云被蚊子咬得一晚上不安生,现下安静了,又不热了,盯着标本看了会儿又渐渐生出些困意来。
“你先把选择题和填空题做了,做完了我再给你看看。”
杯子里已经倒不出一滴水,唐泓走去客厅倒水,回来的时候看见苏知云已经伏在桌子上无声无息地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笔,脸下压着一张没写完的试卷。
试卷上的字迹一开始还算清晰,到了后头已经看不出到底在写什么了,龙飞凤舞,显得十分潦草。
他睡相极好,既不打鼾磨牙,也不张嘴流口水,只有胸膛有轻微的起伏,眼睫细密,脸颊白皙,乍一看好像死去了似的。
唐泓伸手贴在他的脸颊上,摸起来是软绵绵的,热汗叫空调吹干了,凉的像一具尸体。
还未长成的少年看上去显得过分脆弱,更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
唐泓的手指搭在了苏知云的脖颈上,好半晌,又滑开了,擦掉了他嘴角的一点抹茶粉。
苏知云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蝉鸣盛大,脑子里还晕晕乎乎,午睡之后总是越发昏沉,神经隐隐作痛。
“醒了?”
唐泓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语气平静。
窗台上放的小雏菊叫太阳晒了一下午,已经有些焉了。
苏知云也没想到自己会毫无障碍地在唐泓家里睡着。
只是唐泓显得很平静,看见苏知云醒了之后就放下了手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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