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灯火流萤,疾驰的汽车将一切景色拉成歪歪扭扭的曲线,明净的玻璃倒映出苏天麟的脸。
戴银丝框眼镜的男人身上似乎有种无法拒绝的魔力,望着那双春水潺潺流过似的眼睛就说不出其他拒绝的话语。
苏天麟很少在生活中看见这样的人,气质温吞,面容白净,让人联想到七八十年代电视剧里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国文老师,有一种独属于泛黄照片里的温柔与奇妙亲切感。
车内放着的抒情爵士乐,淅淅沥沥的雨声滴答作响,让苏天麟不知不觉泛起一点倦意。
不知道是不是放了香囊还是喷过香水,后座弥漫着一股黏腻的甜香味。
不算讨人厌,反倒很放松,很舒适。
前面的车窗还是敞开留了一线,从那泄进的风将坐在前座开车的男人头发也吹得逸散开来,他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苏天麟。
“很困吗?”
苏天麟强打精神起来:“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困就睡一会儿。”男人伸手将音响的声音调小了一点:“地方到了我就叫你。”
雨声又渐渐大了起来,苏天麟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之中逐渐缓和,缓慢下沉。
苏天麟是到了目的地之后被男人叫醒的。
“我看你路上一直睡觉,就没叫醒你。”
男人这样微微笑了。
“我刚刚遇见你弟弟了,原本我把他叫住了,告诉他你就在车里,结果他拉开车门照了张照片就走了。”
他露出有些歉意的神情:“我没能拦住他。”
苏天麟也下了车,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地上还是湿滑一片,路灯亮着,各色扑棱蛾子绕着柱子飞舞,雨后的空气湿冷,水雾弥漫。
“他往哪里去了?”
因为这附近并没有看到苏知云的影子。
苏天麟微微蹙起了眉。
“好像上了一辆出租车,不过他走的时候额头受伤了,还在流血,可能是刚刚跟别人起冲突了。”
苏天麟问:“还有其他什么线索吗?”
男人略一沉吟:“他临走前还让我给他拍了张照片。”
“拍照片?”
男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不过我那个时候看你弟弟情绪比较不好,脸色也不好看,就不好多问,怕再刺激到他。”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还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苏天麟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是我的升学宴。”
“是不是小孩子吃醋,觉得在宴会上受到了冷落?”唐泓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好脾气地笑了笑,眼镜框后的眼睛弯起,像是流动着细碎波光似的晶亮:“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就是很冲动易怒的,我以前有的学生也会这样,觉得自己受到了父母的冷落,或者觉得父母更加偏爱另一个孩子,有时候就会做出一些偏激而不可挽回的事情。”
……
李妍娇忽然将桌上的摆设都哗啦一声掀翻在地,眼睛都发红了。
苏天麟见她气得脸色发白,上前扶住她,慢慢替她顺气:“妈,这事还没个定论,都只是那个男人的一面之词而已。”
苏天鹤神情疲倦,玻璃瓷瓶,纸盒遥控,无一幸免,他望着四周的一片狼藉,揉了揉自己酸涨的太阳穴。
“是啊,艳娇你先别发那么大脾气,等弄清楚情况再说也不迟,也不一定就是苏知云因为在宴会上觉得冷落了所以一时冲动做出这样的事情,万一有什么其他苦衷呢?”
李妍娇声嘶力竭,眼眶发红:“还有什么定论,还要什么定论?如果那男人撒谎了,他为什么要撒谎?如果他是绑匪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要?为什么还把天麟放回来了?为什么敢在天麟面前露脸,他不怕我们报警吗?不怕警察把他认出来吗?”
苏天鹤也沉默了,又过了一会儿,眉头蹙起:“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报警吧,毕竟人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啊,不管是什么,等先找到人再说。”
门“咔嚓”一声被推开了,苏知云走了进来,他大半肩胛都叫雨水打湿了,额角贴着的绷带渗透着一点鲜红的血迹,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淌水。
李妍娇倏然推开二人,往门口走去,见到进门的苏知云,抬手便是一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四座皆惊。
苏知云别过脸,从他濡湿的头发落下一滴水,洇湿了地面。
苏天麟和苏天鹤赶忙拦住了准备继续上前的李妍娇。
“你这是干什么,艳娇!打孩子干嘛!”
“妈,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
李妍娇在苏天鹤怀里拼命挣扎,神情狰狞:“苏知云,苏知云!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女人的指甲将苏天鹤的手臂都刮花了,用力挠出了一道道血痕,她见自己无法从桎梏中挣脱出来,低下头来狠狠咬了一口苏天鹤的手臂。
苏天鹤吃痛,这才松开手。
得了空隙的李妍娇又冲到了苏知云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子,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把你养这么大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你成绩不好我和你爸爸求爷爷告奶奶,把你塞进最好的中学,你小时候医生怀疑你脑子有问题周围的人都劝我放弃你,我也没有听他们的一路把你养到这么大!”
“你之前害死了小花还不够,害惨了我妈还不够,现在还想要害死天麟吗?你到底要把这个家毁成什么样子?”
从李妍娇蓬乱散开的黑发间露出猩红的眼睛,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从养大你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再遇见一件好事情!苏知云,你真是一个扫把星,丧门星!”
苏天鹤眉尖紧蹙,走过去拉住李妍娇的手臂,将人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好了,艳娇你差不多可以了,在孩子面前到底在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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