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昏沉而疼痛,眼前是一片浓墨似的黑,沉沉地透不过气,手脚被反绞在身后,粗糙的麻绳几乎要陷进肉里去。
隐约间从远处传来苏天麟与谁交谈的声音。
鼻尖萦绕着一点微妙的腥气。
苏知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伴随着在意识朦胧间显得愈发巨大的汽车轰鸣声。
脑髓深处神经纠缠抽搐着发痛。
汽车停了下来,发动机熄火,细小雨声之中一切逐渐万籁俱寂。
眼前的黑雾倏然叫人自下往上掀开了,唐泓的面容在黑雾散去后叫橘黄灯光映得发冷,发亮。
苏知云蜷缩在后备箱里,从额角上流下蜿蜒的血迹,胸膛轻微地起伏着,受伤加之长时间处于密闭空间让他看起来非常虚弱并且不堪一击。
唐泓注视着他,目光温柔,像是注视着自己过于懵懂莽撞的幼崽。
“要不要打个赌。”
“赌你的母亲,究竟是会选择你,还是会选择你的哥哥。”
苏知云的指尖略微抽动了一下,毛巾勒住了他的嘴唇,向上拉扯,无法出声,只能吐出几声无意义的气音。
唐泓见状微微笑起来,自言自语:“跟你打的赌,我总是会赢。”
“是因为我总是比你略胜一筹,还是只是单纯地因为你实在愚不可及,不愿意相信真相?”
……
李妍娇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她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号码显示着苏知云的名字,女人眉头轻拧,避开人群,走进了角落里。
她滑开手机按下接听键,那端却是异样地沉闷,一言不发。
“喂?苏知云?”
因为那端一直没有回应,李妍娇在喧哗声之中还得分出心来应付其他上前打招呼的客人。
她冲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遥遥举起手里的高脚杯,微微一笑,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压低了声音:“苏知云,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在宴会这里很忙,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便被“哔”地一声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不过多时,李妍娇的手机里就弹出了一条来自于苏知云的讯息,里面是两张照片,分别是苏知云与苏天麟,还有一句异常简短明了的话——“二选一。”
李妍娇环顾四周,没找到两个人的影子,握紧手机的手指开始渐渐发颤起来。
……
“还是报警吧。”
良久,苏天鹤站起身子来。
“不行,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
李妍娇几乎是立时就扑了上去,从苏天鹤的手里抢走了手机,神情慌乱。
“如果他们伤害天麟怎么办?天麟还那么小……他才刚刚考上大学,万一有个好歹,不行,绝对不行。”
“那你要怎么办?嗯?就这么在这里光坐着吗?就等着时间这么过去?”
给苏知云兄弟两个人打去无数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苏天鹤神色在时间的流逝之中也渐渐变得阴郁起来,他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来踱步,口吻郁躁。
“到现在为止我们连那些绑匪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按道理说,一般的绑架犯一定会主动给受害者家属留去信息,说明来意,但是直到现在为止,除开苏知云手机里在二十分钟之前发出的那一封讯息之外,他们没有再收到绑匪的任何其他消息。
拨打发出讯息的苏知云的电话也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李妍娇呆呆坐在原地,失魂落魄,没有一点方才光彩照人的影子。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得发白,自言自语:“不能报警……报警有什么用,警察有什么用?当初小花的事情不也是报警了,结果呢!”
从她眼睛里凝聚出汹涌的泪花,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李妍娇站起来揪住了苏天鹤的衣领,神情近乎歇斯底里:“你当初也是安慰我说小花会没事的,你说要相信你,要相信警察,我信了,然后呢!然后呢?”
“反正不是要二选一吗,那就选一个好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他……反正他……”李妍娇神情冷静了下来,自我安慰一般地喃喃自语:“反正他自己也知道的,反正他自己也知道的,怨不了别人。”
苏天鹤如同察觉出了李妍娇在想什么:“难道你……”
李妍娇用颤抖的手掏出镜子,仔细给自己补好了口红,他们两个现在在楼上的换衣间里,不过多时,楼下的其余客人就会开启一场新的舞会。
升学宴已经缺席了主人公,不能再缺席主人公的父母。
直到确保自己脸上没有瑕疵,看起来依旧十分得体,容光焕发,李妍娇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散乱的袖口。
她乌泱泱的长发如同海藻般蓬松蔓延开,用绿松石的发卡别到了雪白的耳后。
“你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她以冷静得近似残酷的口吻说。
苏天鹤也沉默了。
……
外头的天乌沉沉地往下压,云翳深重,在绵长冰冷的雨里,苏知云躲在房檐下,看着从檐角一溜儿地往下滴答水珠子,捞一颗放进嘴里还是沁凉的、甜滋滋的。
房间里是一种显得略微有些昏暗的灰色,从大开的庭院里才泄进一些黯淡天光,沐浴在雨中房间里蒙着一层昏幽湿重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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