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使人在现实中倾颓,梦境里死亡。
爱是最毫无意义的奢望。
……
没人说话,屋子里很安静。
苏知云蜷缩在墙角,掌心手臂都贴着墙壁,寒气一点点渗进来。
背后却出了汗。
像是精神与**变作两半,一半沉在寒气四溢的冰川里,一半浸在炽热滚烫的地狱里。
额头也贴过去一些,顺着缝隙望着窗外,耳边能听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火车驶过的轰鸣声。
哐当哐当。
哐当哐当。
顾泽欢家里只有一张床。
“被子都被你扯过去了,好冷。”
他说。
苏知云渐渐松开了一些攥紧被褥的力道,将头埋进枕头里,露出一点发烫的耳尖。
要不是被褥还有轻微地起伏,这简直像极了一场自导自演的谋杀戏码。
耳边响起些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床板“吱呀”一声,苏知云能感觉到自己身旁倏然一轻。
啪嗒啪嗒。
像是趿拉着拖鞋走远了。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果不其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了。
只有一个人的卧室忽然变得分外静谧,沉寂犹如从四肢五骸生出来的细虫,密密麻麻地爬遍五脏六腑。
叫人无法忍受。
苏知云起了床。
不在客厅。
也不在厕所。
大门半敞着,泄进来些冷风,苏知云把锈迹斑斑的大门推开了,那些掉落下来的漆片,像一片片斑驳的血。
冬天的夜色是浓黑的、冰冷的、寂静的,月光都是锋利的,裹挟着刀芒似的锐利,刮得人脸颊生疼。
从他低垂的眼睫往上飘浅白的烟雾。
苏知云拉紧了一些自己的衣领,外头的风吹得他头发都哗啦啦地乱飞,遮住了眼睛。
“你还没睡?”
顾泽欢转过身来,苏知云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包空了的烟盒,对方将烟盒攥紧成了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抽烟对身体不好。”
好半天,苏知云这么说,觉得手指都叫风吹得冷得发痛了。
又倏然刮过来一阵子风,吹得树叶都沙啦啦作响,冬天的寒意总是来势汹汹,不一会儿就将你肌肤上的所有热量舔舐得干干净净,留下砭骨刺痛的冰凉唾液。
“走吧。”
顾泽欢将还没吸完的烟掐灭了,抓住了苏知云的手腕往房间里走。
他的肌肤很凉,互相摩挲也生不出多少热来,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封存在古老冰川里的艳尸。
门倏然关上了,隔绝了寒意。
顾泽欢的动作让铁门簌簌掉下来些红色漆片,倏然喷溅的血迹似的落了一地,他把打火机收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糖,向苏知云丢了过去。
苏知云下意识接住了,摊开掌心一看,是包阿尔卑斯的夹心水果软糖。
顾泽欢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幽暗的,影影绰绰,他俯身在木柜里翻找了很久,找出来一叠厚厚的碟片。
“你喜欢看什么?喜剧片行吗?”
顾泽欢这么说着,他手里捧着整整一本碟片,还能闻到轻微灰尘的味道。
碟片大多都是些老片子,类型很丰富。
苏知云很少看电影。
顾泽欢见对方不答,就自己选了一部周星驰的电影,老式的电视机放进碟片之后也没有反应,他低头摆弄了那台放碟机一阵子,重重拍了两下。
电视机滋啦啦响了一阵子,雪花图案逐渐扭曲成画面,显出三个大字——《回魂夜》。
无厘头的喜剧电影,准确来说,应该是喜剧向的恐怖电影。
顾泽欢偶尔会倒颗糖渍梅子吃,嘴唇叫苏知云咬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成了一线瘀痕般的深红色,看着电视的模样有点漫不经心。
苏知云也吃了一颗。
很奇怪。
糖渍梅子酸得叫人都眉尖紧蹙了,顾泽欢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好似永远都那个模样。
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分毫。
捏碎了也没法握在手里。
做什么也没有回应。
“你总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知云倏然开口了。
窗外的树影婆娑,摇曳不止。
他坐在沙发上,电视里还传来喧哗打斗的声音,主角鼻青脸肿,鲜血直流。
顾泽欢稍稍往后靠了些许,没有转过头。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不应该对我抱有虚无缥缈的幻想。”
幻想使人在现实中倾颓,梦境里死亡。
爱是最毫无意义的奢望。
苏知云吃了颗糖渍梅子,酸得舌尖发涩。
顾泽欢也吃了一颗,他的嘴唇像是被人狠狠吸吮过一样殷红。
“我很讨厌安慰别人。”他的眼睛空无一物,没有其他东西,低垂下来,口吻理所当然:“眼泪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咚咚两声。
心脏像是叫人骤然捏紧了。
苏知云胸口生起了汹涌的、磅礴的情绪,几乎要让心脏战栗。
摸到眼睫才知道脸上是湿漉漉的。
他倏然揪住了顾泽欢的衣领,将人拉到自己面前,目光平静:“眼泪让你觉得恶心?”
“砰”地一声。
两个少年的身影交叠着一起从沙发上滚落到了地板上。
顾泽欢的后脑勺猛然叫苏知云撞到地板,大概是出了点血,弥散开一点微凉的痛意。
苏知云的头发垂在他的脸颊旁,拂柳一样摇曳,让人想起遮天蔽日的蜘蛛丝。
“顾泽欢,你真是个婊.子。”
苏知云这么说,从他脸颊沉默地滴落下来许多湿润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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