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云毫不意外地跟苏天麟打了一架,这一次他彻底激怒了苏天麟,两个人打架的时候桌子都被踹翻了,饭碗汤勺掉了一地,碎成了无数片。
苏天麟的手背也叫瓷片划破了,滴滴答答往下掉血,他揪紧了苏知云的衣领,神情十分狰狞。
“你他妈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苏知云?”
苏知云觉得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叫苏天麟压得死紧,嘎吱嘎吱作响,他并不回答苏天麟的话,连眼睛甚至都没有注视对方,而是没有聚点的,像是透过苏天麟在看其他什么东西。
“苏知云,苏知云,苏知云!”
苏天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复叫着这个名字,他只是恨极了苏知云这么一张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似的脸,近乎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凭什么现在露出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一拳。
两拳。
三拳。
每一拳都用尽全力,苏天麟打得指骨都发痛了,看着苏知云无动于衷的脸,胸口莫名生出了一种酸涩感。
鲜血从对方的鼻子里涌了出来,苏天麟觉得有些累了,像是扔掉什么垃圾一样,松开了手。
苏知云就这么“砰”地一声掉回了地上,他没有爬起来,而是一动不动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苏知云的鼻子火辣辣地痛,粘稠的液体源源不绝地流出来,远处传来苏天麟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柔软的水光,冰冷又厌恶——“当初死的那个人怎么不是你?”
如同铮然一声轻响。
苏知云浑身一抖,牙齿发颤。
直至听见“砰”地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苏天麟回过头去,这才发觉原本躺在地上的苏知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知云一路跑远了,注意到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才去超市里买了包餐巾纸,胡乱擦掉了自己脸颊的鼻血,只是擦得很粗暴,并不仔细,留下了一些干涸的深色印记。
外头天气很冷,天空是一种朦胧的灰色。
苏知云在离家不远的车站坐了好一会儿,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出神。觉得好像不流血了之后才把鼻子里的纸扯出来丢进垃圾桶里,随着人潮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的人不算太多,苏知云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戴上耳机,打开窗户,寒风倏然吹进来,将他的头发都吹得散乱不堪,刮得脸颊生疼。
那些喧哗的,聒噪的,吵闹的声音还犹在耳边。
心脏骤然缩紧了。
扑通,扑通,扑通。
血液流通不畅。
无数情绪翻涌着上升,铺天盖地。
前面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趴在座位上,晶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苏知云。
湿漉漉的眼睫毛,扑簌扑簌的。
不能想起来。
排山倒海的酸涩感堵在喉间,翻涌着要喷薄而出。
不能想起来。
鲜红的,**的,雪白的,破碎的,花花绿绿的,五彩缤纷的。
不能想起来。
小小的,蜷缩起来的手心里握着一根项链。
不能想起来。
苏知云捂住嘴,在最近的一个站踉踉跄跄地冲下了车,在垃圾桶旁边吐得一塌糊涂。
分不清这呕吐感究竟是晕车带来的后遗症,还是其他的什么,苏知云的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头发,贴在脸颊上,扶着墙浑身发软。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知云才从极度的眩晕与恶心之中抽离出来,视线逐渐从一片漆黑无物变做了五颜六色的像素点,而后渐渐清晰起来。
人头攒动的车站,众人都往这里看来,发出窃窃私语。
“怎么了?”
“他没事吧?”
“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打120?”
“脸色好难看啊。”
嘈嘈切切的声音,像是汹涌而至的潮水,倏然淹没了他,那股子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又扑面而来。
苏知云离开了车站,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超市门口。
从天空骤然落下一滴雨,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冷得刺骨。
“哗”地一下,小雨变作了大雨。
苏知云在报刊亭下头躲雨。
远处是受了惊,四散而开的人群。
报刊亭的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爷爷,笑眯眯的,非常和蔼可亲,他指了指苏知云露在一半在外边的肩膀:“小朋友,你进来一点,衣服都打湿了,天气这么冷到时候感冒了就不好了。”
老板十分热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知云闲聊,知道他是一中的学生之后很是惊喜:“那你一定成绩很好,市一中可是重点高中。”
“我成绩一般,只是运气好。”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水珠溅湿了苏知云脚上的白球鞋,他往里收了一点,雨水顺着缝隙沁进来了,打湿了袜子。
“跟家里人吵架了吗?”
天空是蒙蒙的灰色,风起云涌,翻动不息,在湿润且扑面而来的大雨之中,苏知云没有说话。
“脸上的伤是不是应该要处理一下,有什么事情还是要跟家里说一声比较好,父母永远不会成为孩子的仇人。”老爷爷一边翻着报纸,一边絮絮叨叨地讲:“其实有时候他们管教你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自家孩子也不会费那么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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