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好学生。
毋庸置疑的。
成绩优异,勤学好问,不留长发,不打耳钉,不特立独行,老师放心,家长省心——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
顾泽欢很少做梦。
即便是做梦也是大片的空白或者灰调,由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与毫无意义的对话组成。
梦境里的剧情没有逻辑,就像是小孩自己编给自己的童话故事,莫名其妙。
今天的梦里有一只蓝色的蝴蝶,它对着花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花沉默着,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回应的蝴蝶很伤心,于是它一边重复着,一边拆掉了自己的触须和翅膀。
从它的伤口处流下了红色的血,滴答落在灰色的花瓣上。
它只是反复地,执着地向花询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那声音在寂静的灰色空间回响。
无人回应。
鲜血滴答滴答落在花瓣上。
顾泽欢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厕所里的水龙头没有拧紧。外头是昏幽夜色,屋子里寂静无声,从百叶窗里落进几片破碎月色,浮光掠影。
对于顾泽欢来说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次入睡,他起身到厕所拧紧水龙头,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仰头望着天花板——上头生长的绿色霉斑张牙舞爪,好像要扑面而来。
“你这样不累吗?”
小A问顾泽欢。
他有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扑簌扑簌两下就会掉下来很多小星星,是那种所有人都会喜欢但绝对没有人会嫉妒的小孩,永远都是软软糯糯好声好气的样子,脸上挂着一副笑脸,怎么欺负也不会生气。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大概就长着那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小A身上有种由于养尊处优所以不谙世事的味道,连那股子天真烂漫的神情都弥漫着一股子泼天富贵。
很显而易见的是,他一直想跟顾泽欢做朋友,并且笨拙地试图搭讪。
小孩的直觉总是微妙地准确。
“你这样不累吗?”
他又问了一遍。
顾泽欢没有说话,他只是玩着手里的魔方,头也不抬一下。
因为上课铃响了,小A不得不中止了这次失败的搭讪计划,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睛盯着顾泽欢,轻轻叹了口气。
顾泽欢将拼好的魔方收进了抽屉里。
一个礼拜之后,小A喜欢的女生向顾泽欢告白了,并且将自己一直珍藏的、甚至连小A想看一眼都不乐意的拼图送给了顾泽欢。
“你是故意的!你太过分了!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小A大声说,他很伤心,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滚圆的,晶莹剔透的。
富人家的小孩哭起来的眼泪都是珍珠,让所有人惊慌失措。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小A突然大发雷霆。
老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惊慌失措地让顾泽欢赶快道歉。
小A哭的很惨,在泪眼朦胧的神情之后渐渐凝聚出一点愤恨的神情。
稚嫩的、隽永的厌恶,像是雨后濡湿草地冒出的蘑菇那样,从小A身上长了出来,密密麻麻的。
“我会让你后悔的。”
顾泽欢又躺了一会儿,他打开了一旁的抽屉,拿出了一包烟,点燃了烟,然后坐在床边。
浅白的烟缭绕着上升,猩红的火星一明一灭。
坏掉的生锈水龙头又开始滴水,落在水池里。
“啪嗒。”
“啪嗒。”
…………
天气很冷,凛冽寒气叫店门口厚重的塑料帘子隔绝了,透不进来一点,崔晴晴在一边念念叨叨地讨论寒假可以一起去哪里玩,一边将涮好的羊肉都丢进苏知云的碗里:“如果能去远一点的地方的话,其实马尔代夫挺不错的,阳光沙滩海浪,非常nice。”
苏知云摇了摇头:“马尔代夫太远了。”
崔晴晴不置可否,又忽然对一边的顾泽欢问道:“你是比较喜欢夏天还是冬天?”
顾泽欢讲:“夏天。”
“夏天好热的,还出那么多汗。有什么好的。”崔晴晴嘟嘟囔囔,她一边说这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知云,好在对方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不过夏天也有好的地方啦,比如说冰淇淋西瓜菠萝汽水。”
“你说的都是吃的。”
苏知云讲。
被戳到痛脚的女孩讪讪一笑,表情有点不满,她嘴唇因为吃辣而变得殷红油亮,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裹在毛领间的脸颊巴掌大一点,还是红彤彤的。
她孩子气地撇了撇嘴:“那又怎么了,谁不喜欢吃东西?”
“谁都要吃东西的啊。”
苏知云默不作声地喝可乐,他好像吃不得辣,嘴唇都略微有些肿起了。
吃过了晚饭,苏知云跟顾泽欢将崔晴晴一起送到了车站,崔晴晴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碎碎念,抱怨着这次期末成绩没有考好,连原本说好的国外度假计划都打了水漂。
“不过没关系,我自己攒的钱也够我出去玩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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