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不巧,刚一下车又下起了暴雨,苏知云就在车站躲雨。行人寥寥无几,五颜六色的伞从自己眼前漂浮离去,悄无声息。
雨势来得凶猛,落在不锈钢的雨棚上发出响声,水雾溅在鞋面上,又一点一滴地浸透进去。
天空是蒙蒙的灰色,云翳浮动,风雨交加。
有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面前,司机摇下车窗,笑脸可掬:“小少爷,一起上来吧?下这么大雨你没带伞吧。”
车窗不是透明的,看不清后座里头的人影。
苏知云后退了些许,移开了目光:“等雨小一点我自己回去。”
话音刚落,里头便响起一声嗤笑。
后座车窗缓缓落下,露出苏天麟那张冷凝的脸,他眉头蹙起,显些出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今天妈过生日,外婆待会要过来,你快点上来,别浪费时间。”
“不用。”
苏知云见到苏天麟,口吻更冷淡了。
“随便你。”见苏知云没有上车的意思,苏天麟啧了一声,又将车窗摇上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车窗到一半便停了,里头传来苏天麟的声音。
“哦对了,你待会回来之后别又跟去年一样在饭桌上甩脸子,没人欠你的,爱吃不吃,不乐意自己在房间里待着,别出来碍眼。”
雨声渐大,苏天麟也不知道苏知云有没有听见,他隔着车窗看了对方一眼,少年穿着黑白的校服,背着黑色书包,戴着耳机,能看见耳骨上有三个银环,抿紧嘴唇,侧脸是一种近乎青涩的素白,不见一点血色。
苏知云这几年长开了,愈发冷淡沉默,个子窜得厉害,校裤校服时常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脚腕来都是白的。
苏家两个兄弟都遗传了李妍娇,皮肤晒不黑也不长痘,很白,但是没有什么血色,苏天麟没少因此被人揶揄。
他自小长相就算拔尖的那一撮,故而对于相貌这一块的感受并不深刻,直至有人拿着偷拍苏知云的照片来问他这是不是他弟弟的时候,苏天麟才意识到或许在大部分人眼里苏知云现在的长相是算得上好看的。
只是这种好看又和大部分人的好看是不太一样的。
非要说起来的话,大概是那种言行举止里有种漫不经心的肆意,或者说是对什么都不抱期望、毫不在乎。
直到天色渐晚,雨势还没有变小的趋势,橘黄路灯亮了一线蜿蜒远去,苏知云这才被迫放弃了等雨停的想法开始转身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等到他推门进去,已经快八点了,浑身湿哒哒的,水珠从发梢衣角往下滴落。
“小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知云把书包放在地上,接过王婶递过来的毛巾:“下雨了,在车站躲雨,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毛巾几乎是瞬息叫湿透了的头发浸透了。
王婶看着浑身滴水的苏知云叹了口气:“您赶快去洗个澡吧,晚饭应该要开始了,我给您去煮点姜汤避避寒。”
苏知云点了点头,然后往楼上走。
从校服里露出伶仃一点的脚腕,湿透了的布料隐约能勾勒出一点身形轮廓来。
苏知云实在很瘦削,水珠淅淅沥沥地滴了一路儿。
王婶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苏知云初中那会儿,他好像也有这么一天浑身打湿了回家。
只是那次也像这次一样。
无人问津。
被置之不理。
苏知云是像是空气一样透明,可有可无。
王婶在苏家待了两年,从来没有见过苏知云笑,刚来的那几个月甚至都没有见过苏知云开口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有点怕苏知云的,生的高,又瘦,头发留得长,阴沉沉的,也不爱说话,喜欢自己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人知道他脑子里想些什么。
其他佣人都说苏知云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直到王婶在走廊捡到了一个绘画本,本来她还以为这是哪个佣人孩子画的,因为里头都是拿蜡笔画的简笔画,画工很糟糕,像七八岁小孩的风格,五颜六色,缤纷绮丽,充满想象力。
快要午饭的时候王婶看见苏知云下楼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伏在地板上四处摸索,把沙发都翻得乱七八糟的。
她那会儿不知道怎么的,想到了昨晚捡的绘画本,鬼使神差地将东西拿了出来:“小少爷,你在找这个吗?”
听到声音的少年慢慢爬了起来,他白衬衫都蹭得脏兮兮的了,看了王婶手里的绘画本许久,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认真端详,小心翼翼观察的模样简直像极了野外某种第一次学会跟人打交道的动物幼崽。
显得有些孩子气。
接过绘画本的苏知云轻声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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