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西都烽火起
柳迁不曾问为叶子玉换骨的是何人,因他知道时机不对。
但苏子川却忍不住,柳迁走后不久,他便小心蹭过去低声问:“究竟是何人,竟会换骨之术,听闻阮……她所创术法,从不外传。”
叶既白大马金刀地坐在台阶上,手中还拎着一只紫铜酒壶,摩挲着上头精致刻纹,缓缓道:
“是当年将我从青恒抢出去的人,也是将我娘养大的人。”
是阮玉霄的授业恩师,也是阮玉霄这一生受人诟病的根源,叶既白守着这道门,想到的是昔年那个红裙艳烈的女人,她的美艳,举世无双。
她一点都不像是阮玉涟这个冷漠如冰的男人养大的。
苏子川蓦地一怔,心知自己怕是问错了话,便也不敢出声。
叶既白却笑了,他目光空泛地笑着,轻轻说:“说来好笑,我娘死后,我当真好恨,恨解无垢,恨青恒宗,甚至恨我父亲,从刑台上被救走时,我想的是……”
“我要活着。”
“可我不是为了恨。”
苏子川听得胆战心惊,又觉着心酸,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
怎会手刃生父,怎么可能?
叶既白在浓郁的夜色中依稀红了眼眶,玉白指尖勾着穿过酒壶的编绳绕了一圈,他说:“我熬过换骨之痛,改名换姓苟且偷生,就只是——就只是!”
“想讨个公道!”
他压低的声音中透着狠绝,绷着劲,一字一句:“为我,为我娘。”
苏子川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沉默。
叶既白却忽而指了指身后的那道门,他说:“叶子玉在那,他和我一样,我总觉着这孩子聪明过了,现在才明白,他是同我太像了,我能熬过来,他也能。”
苏子川又哑然了。
叶既白竟是在安慰他。
旋即又是哭笑不得,苏子川叹了口气,十分大逆不道地说:“你劝慰我宽心便劝,何故要揭自己旧疤?”
他们本就年岁相仿,叶既白却觉着自己像是鬓生华发的年纪,他笑了,瞥去一眼。
“都是旧事了,有人搅弄这天地风云——如今端倪已起,我倒要瞧瞧他还能缩头藏尾到那一日去!”
是豪气冲天,是意气风发。
业障遮天,苍穹污秽,即使到了辰时也不见半丝光亮,庐州城长夜未尽。
柳迁还未回来,身后的门却先开,里头传出阮玉涟冰冷却略带倦意的轻声:“事成。”
事成。
叶子玉熬过了抽骨,也熬过了换骨,他仍活着。
叶既白一手摁着狂喜的苏子川,一边对叶氏弟子道:“去请你们长老来,一同瞧瞧子玉。”
待有人前去通传,叶既白同苏子川先一步入室,浓郁的血腥气还未散,身量颀长的白衣男人衣服却十分干净,他正拿帕子一点点擦拭指缝间的血迹。
“暂且活着,若是能熬过容骨入体,便能活了。”
熔骨入体,便是要借人族之躯,彻底适应妖骨,与之共生共存,期间妖骨反噬着实要命。
叶既白最清楚不过。
当年因着这个,他整整休养了近一年,如今想来,那血肉之内的骨骼都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床榻锦被染着血,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从叶子玉身上拆下的骨头,榻上少年被裹在青光流转的结界中,瞧不真切,仿佛裹上了一层茧。
阮玉涟擦净了手上的血,敛眸道:“是六百年修为青蛇蛇骨,他若能活,日后半人半妖,端午雄黄皆要小心。”
叶既白脱口而出:“那你也碰不得雄黄?”
阮玉涟给了他个“你是傻吗”的眼神,冷冷:“吾乃大妖,岂可同日而语。”
不可,不可。
十分倨傲的大妖并未立即离开,叶明镜带着另外三位长老进门时,散落的人骨已被叶既白收起,故此只觉妖气与血腥充盈满室,房中还安安稳稳地坐着个修为不知几何的大妖,叶明镜等人便只当那是他的妖气。
然而瞧见青色光茧时,叶明镜茫然道:“这……?”
“是子玉。”叶既白轻咳一声,“他伤得太重,闭关也得不少日子。”
他未提及妖骨一事。
如今道门众人还以为换骨之术已失传,且未有一个阮玉霄会,如今叶氏正是多事之秋,诸事未平,贸然提起必定生变。
叶明镜温厚地笑着:“有劳,有劳,此番家主多亏了几位,委实是辛苦了。”
叶既白笑着与他客套,“无妨无妨,他既与柳迁有师徒之谊,自然也算是我徒弟,怎能眼睁睁瞧着他小小年纪身死道消?”
“公子对我叶氏有大恩。”叶明镜长叹。
跟来的长老自然也随声附和。什么“公子辛苦”,“有劳公子”,“大恩不言谢”云云。
他们说,叶既白含笑听着,说完了,叶既白礼貌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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