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血线
“小皇叔,朕帮你洗头发吧。”
他像是在问,却没等被问的人回答,就已经探手从水里捞出了漫漫青丝。
“诶,”姜云征想要反手制止他,怎么可能让一国之君给自己搓头发?要是让御史台那些人知道了,滼王府的门槛儿都能被唾沫星子淹了,“不用,微臣——”
“等等,”姜云征收回了抬起的右手,“这是……”
为什么他的手臂内侧那也有一道血线,与姜酬手上那道如出一辙。
他回身狠狠拉住了姜酬的衣襟,“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您这一次最好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姜酬任由他抓着,不露愠色。
他语气轻柔,“小皇叔别动肝火,你身子才刚刚有点起色,莫要又气坏了身体。”
“你啊,总是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明明是金尊玉贵之人,未免也太轻贱自己的身体了。”
姜云征皱起眉头,“我让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姜酬似是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我没有转移话题。辰为将你从前线带回来的时候,你就只剩半口气了。”
“受的伤震坏了你的肺腑,冲破了你体内封毒的禁制,直接导致毒气攻心。”
姜云征不知怎么,他竟然自觉从姜酬的话音里听到了长长的无奈。
“太医院的那帮废物说你只能听天由命。”
“只有这些世人口中的巫蛊邪术能救你,你说朕是用还是不用?”
毒气攻心——姜云征自然比姜酬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怪不得他会如此手脚无力,体内禁制果然已破,他还能活着在这儿说话已经是奇迹。
他压抑着怒气问道:“代价是什么?”
姜酬缓缓掰开了姜云征攥着自己衣襟的五指,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指尖,“哪儿来这么大的气力,指甲都让你按劈了,不疼吗?”
姜云征不理他的话头,只是神色坚硬地看着他,再问了一遍:“我再问你一次,代价是什么!”
“代价,其实也称不上。”姜酬似乎妥协地回道,“一点血气罢了,好歹朕也算是当今的真龙天子,真龙之血多少有些用处。”
什么真龙之血,姜云征明显不相信他这番鬼话。
他知道姜酬这个臭小子从小就心思深,要想这人说出那些他隐瞒的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姜云征也干脆不问他了,反正他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忿忿地甩开了手,坐回池子里。
*
姜云征醒来的时候寿成殿内殿里空无一人。他的头发已经被人擦干,身上的中衣也换上了干净的。
虽然感觉很操蛋,但大概率是姜酬那臭小子替他换的。
“啧,怎么洗个澡也能睡着。”滼王殿下骂骂咧咧地坐了起来,“躺半个多月你还没躺够,睡神转世么你。”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而后闭上了眼。
“阿慎。”姜云征在意识里呼喊着神明的名字。
“你还在吗?”
漆黑荒芜之中没有一丝回应。
这种事情在元熹五年时,姜云征便经历过了一次。
但彼时阿慎是被禁制封在了识海,那么这次呢?
姜云征看着自己手腕内侧的血线,神色晦暗。
这位三尺神明对于姜云征的意义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够比拟,他不相信阿慎会消失。恐怕这次也是那个叫辰为的施下了新的禁术,波及到了识海中的阿慎。
那个叫辰为的,竟然敢把这种术法用到皇帝身上……
黑暗里,杀机已定。
他下了床,感觉没有白天那会儿那么浑身乏力。
“睡得都饿了。”
姜云征放下了心中波涛汹涌的怒气,打算从长计议,首先是叫人送点吃的来,恢复体力。
想了想他那皇帝侄子似乎不喜欢宫人们进内殿,便缓步往外走,准备去外面再叫人。
可他停在了内殿与外殿的那道门前。
有门槛,但也并不高。
然而姜云征抬起了脚却怎么也跨不过去,就像双腿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一般。脑海里有走出去的念头,可双腿却无法接收。
“皇宫大内里,本王难道还能被鬼打墙?”
他尝试数次无果之后,往一旁看了看。被鬼打墙的时候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翻窗有没有用。
“就我现在这个垃圾体力,不知道翻不翻得过去。”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翻窗这种事情和体力其实没什么大关系。
姜云征试了从内殿往外殿,甚至往偏殿的所有门以及几乎所有的窗,累得额前布满了细汗,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出不去了。
他站在门前无声无息地静立了半晌,而后毫无预兆地抄起了一旁搁着的朱地金彩的花瓶向外砸了出去。
哐当一声,花瓶碎裂,被砸成了无数的细小碎片。
金贵的造物变成了一堆废弃品。
花瓶能出去,可姜云征依旧迈不开出门的双脚。
这当然不正常。
花瓶被砸碎的声音很快吸引来了当值的内侍,他们有些惊慌地跑过来,看见姜云征站在门前面色阴沉,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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