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痴情种(2)
曲十安今年32岁,也就是说宋予扬也得满31岁了。
他到现在还是不断回忆着他的少年时代,在记忆里找寻他的曲十安。
当然现在的曲十安也一切都好,对他很宽容,但是不爱他。
他就是想稍微看起来云淡风轻一点,好让曲十安没那么快腻歪。
奇怪吧,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是被动的,又是对方眼中的爱情骗子。
宋予扬忍不住去看坐在驾驶位上的曲十安,视线又不自觉地越过他本人去看车窗上的倒影。
车窗上曲十安的脸,映成了半透明的灰色,化妆品的亮片,似乎是灰色上的细闪,附在这片匀称的灰色上,光影斑驳中,一时让人有些恍神,陌生和空洞似乎就寄托在这片斑驳的光影里。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此刻他静默地坐着,如同一尊千百年前就奠定好了自己的位置的石膏像,不喜不悲,个性都刻在肌肉走势上。
灯光走过上帝篆刻的痕迹。
宋予扬心里没有多少好奇了,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状态。
是深深的平静和一种笃定。
在相爱的过程中,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去不完的约会地点,电影总是一场接一场。
但是对于宋予扬和曲十安,他们的相爱只是一言不发地陪伴,害怕说得多了,惊扰了敏感的爱人,从此形同陌路。
他们都还是想要一份不会变的陪伴。
不要像天上的星星,被遥远的闪耀触动,而是要近在咫尺的试探往来,确认彼此尚且真切明晰的呼吸。
宋予扬很久以前就知道曲十安喜欢施云,喜欢他很久,到他死了都喜欢。
说起施云的病,他有时候滔滔不绝,有时候又说不出话来,只是胡乱应和着。
应该是觉得有点难过。
不过他心里明白,施云当年是真的好,好到是他们所有人的榜样。
他学的是小提琴,一路科班走上去,本科出国,念到博士才回国,一回国就被艺术团录取了。
反正桩桩件件都是曲十安的理想人生。
小时候宋予扬看曲十安练琴勤奋到太离谱的时候,还会故意捣乱,或者就是乱七八糟说些玩笑话,反正就是打打岔。
那时候小小的曲十安就已经满口总是,施云哥总是说,老师说......反正一大堆人都在劝他,选了这条路,就一定要上进。
再后来绑架案也是曲家和施家出面联手解决的。
后来他们才知道,施云那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才会轮到宋予扬的小叔那种,刚刚进团的实习生去参加新年音乐会。
又过了不多久,施云就过世了,有人说他是肿瘤,也有人说是心肌梗塞。
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劝施家父母要节哀顺变。
施家只有一个孩子——私生子有没有说不准,反正正正经经放在家里从小养到大的,就这么一个。
施云的父母出奇的平静。
嘴上说的是,孩子身体其实早就不行了,一直在积极治疗,因为不想影响企业发展,所以也没让学正经商科,直接放他去学自己想学的艺术类了,去年一入冬,就已经病到需要卧床静养了。
“是舍不得孩子,可是实在留不住。”
这么多年治下来,心里也已经很清楚会是什么结果了。
无比合情合理的一套说辞。
资本家可能没有感情,但是资本家一般都有小孩,所以在这种问题上乱说,也确实没必要。
大家只权当他们已经伤心到麻木了。
江湖上毕竟都混到这个位置了,几个死人总归是见过的。
不是没有人纳闷,不过大家都注意到了,曲家一个人都没来,连送的花都敷衍到有点下死人面子的意思。
宋予扬记得,大概是施云病最重的那会吧,曲十安还在精神病院住着。
他手腕受伤固定的钢钉那会取出来了好久,也没恢复到原样,还有外伤性单耳耳聋。
他就待在离上海音乐学院最近的上海精神卫生中心里,日复一日做着自己可以做的康复训练。
因为医生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宋予扬旷课去看曲十安,想怎么样得进到病房探查探查,结果上海精神卫生中心未成年想进还得家长陪同。
妈的,就他爸妈自从他被曲家送回来之后那个神经兮兮的状态,但凡他敢说觉得自己需要精神上的一些帮助,他爸绝对首当其冲给他报个几个疗程的MECT,顺带让他直接精神病院常驻。
宋家和曲家施家有所不同,从不出什么要面子的痴情种,缺什么都不缺小孩。
他在后来的无数次反复琢磨中不断猜测施云到底是有什么狗毛病——宋家的手还没有长到可以什么都去探查。
他首先排除了肿瘤。
上海肿瘤医院就在东安路上,离上海精神卫生中心近得离谱,哪怕不是这家,瑞金医院也离得不是太远,瑞金的精神科也还可以。
以曲十安对施云的濡慕,不可能不会跟着人到处跑,连提起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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