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鸡飞狗跳
在汤忠文和张秀娟的悉心照料下，苏晏的伤口终于不会因为一个小幅度的移动就裂开流血了。
他还尝试过下床走路，但牵扯到伤口的痛楚叫他难以忍耐，差点跌坐到地上。
于是苏晏不敢再轻举妄动，每天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养伤。
养伤的日子是乏味的，幸好秋秋时不时溜进房间找他聊天说话，汤忠文摆在桌子上的那些书籍更是帮助他打发许多无聊的时光。
霍千言出必行，那之后的某一天，真的送来些野味让张秀娟煮给他补身子。
虽然当苏晏知道那些肉来自于哪几种动物时，心底产生了不小的抵触，但为了不浪费霍千的心意，他还是乖乖吃了下去。
明明自己对他们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却受到如此完善的照顾，苏晏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可现在的他，只是个受了伤的落魄穷秀才，身无分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们。
苏晏合上书本，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化成白色的雾，没几秒后，又飘散不见。
张秀娟在院子里洗衣服，秋秋说要帮忙，拿了个小马扎坐在她身旁。
小娃娃哪会洗衣服，不过是想玩水罢了。
井水冰凉，张秀娟当然不肯让秋秋碰。秋秋也不走，就坐在小马扎上，撅着个嘴看娘亲洗衣服。
“砰砰砰”，外面有人敲门。
“来啦！”张秀娟立马站起来，湿漉漉的双手往身上抹了两把，走去开门。
“吱呀”一声，将两扇锈红色的木板门朝里面拉，张秀娟看清来人，疑惑地问道：“你找谁？”
门外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相还算端正，眉宇间透着深深的疲惫，两只眼睛警觉地四处张望，确认周边无人后，对张秀娟道：“我找苏晏，我是他大伯。”
张秀娟愣了愣，随即表情惊喜地说道：“快，快请进。”
那日汤忠文将苏晏带回来的时候，人躺在担架上，进县城的路上人来人往，不少能把小秀才认出来，不出一日，整个县城都传疯了。
这时隔半个多月，苏晏的大伯才找上门，应该是从别地匆匆赶过来的吧？
她原以为苏晏双亲去世，只剩下他孤苦一人，没想到还是有亲人的。
苏祥左手提着一个麻袋迈进院子，他不径自往前走，而是特意地等张秀娟关上门，随后脸上神情放松许多。
他这副好像有人追他的模样叫张秀娟心里奇怪，却也不敢多加过问，只是礼貌地询问道：“您是哪儿的人？”
“呃......就是北边的那个......”苏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干脆转移话题，“苏晏呢？”
张秀娟微蹙眉头，生出点防备，把秋秋叫到边上牢牢牵住，道：“就在前面那个屋里。”
“哦，哦。”苏祥应着，步伐急促地往苏晏所在的屋子走。
临进门前，苏祥扔了手中的麻袋，待瞧见躺在床上专心看书的苏晏，激动地喊道：“苏晏！”
“大伯？”苏晏一脸惊讶。
听到苏晏这一声大伯，张秀娟这才放心下来，叫秋秋去一边玩，自己则走向厨房，准备茶水。
屋内，苏祥坐到床边，紧张地打量着死里逃生的侄子，眼眶渐渐泛红。
对于突然出现的大伯，苏晏显得有些不自在，小声问道：“大伯，您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啊。”苏祥担心地凑近，“他们说你流了好多血，伤到哪儿了？”
苏晏悄悄往后挪了挪：“只是腿上有点伤。”
“不碍事吧？还能走吧？”
“能、能！”苏晏连忙点头，“就是现在还会痛，走不了路。”
苏祥顿时松下一口气：“那就好。”接着声音闷闷地说，“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你父母。”
因爷爷分家导致分歧，他家与大伯早就断了往来，但有亲人关心怎么说也都是件暖心的事情。
苏晏弯起两边嘴角，安慰道：“大伯，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扭过头，苏祥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从外衣内侧的暗袋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苏晏：“这个你拿着。”
“使不得！”苏晏立刻将钱袋推回去，“我不能拿您的钱。”
“你就拿着吧。”苏祥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些年你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我都没有帮过你什么，这钱你要是不收，我这辈子都睡不安稳！”
“哪里的话，您肯买下绸布店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苏祥动作僵住，喃喃道：“你明知.....”话刚开了个头，便已然羞愧地说不下去了。
见状，苏晏垂下眼睑，同样沉默不语。
即使卖掉祖业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改不变了他愧对苏家列祖列宗的事实。
当时其实有好几人愿意出高价买绸布店，大伯母却知晓他心里不愿将绸衣店卖给外姓人，捏住他的弱点，一再压价。
稚嫩的苏晏不懂得耍诈，斗不过精于算计的大伯母，最后只能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将绸布店卖给大伯。
“这钱你不收也罢。”苏祥颓丧地站起身，“汤先生他们照顾你那么久，理该得到些报酬，我把钱给他们。”
苏祥的话准确无误地戳中苏晏的心，他正愁无法报答汤忠文他们，既然苏祥觉得对不起他，想要用钱来换取下半辈子的心安理得，他何不成全苏祥？
苏晏凝望苏祥远去的背影，咬着下嘴唇，没有出声阻止。
明明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何必因为自己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而不接受施舍呢？
这厢，苏祥提起麻袋走到厨房，有些拘谨地说道：“来的路上我买了一只鸡，你们做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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