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命恩人
青鹤县唯有一家义塾，乃县内富商许老爷资助，几十年来执教的只有一位先生，汤忠文。汤忠文属大器晚成的读书人，二十四岁才考上秀才，后来又考过好几次乡试，皆落了榜。
彼时他已三十有六，父母年迈做不了重活，两个孩子又还年幼，只能靠妻子做针线活养家，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虽然这个时代能读书写字的人金贵，可像汤忠文这样名落孙山，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还要靠女人养家的穷酸秀才当然会遭人看不起。
旁人的闲言碎语，再加上几次失败的痛苦经历，汤忠文自觉自己这辈子是考不上功名，做不了官了，最后只有向命运低头，另谋出路。
秉持着读书人的矜持，汤忠文不愿与商打上交道，开私塾，做账房先生，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汤忠文发愁不知道做些什么的时候，生意越做越大的许老爷想要积善行德，于是开了一家义塾，供穷苦孩子念书。
听到这个好消息，汤忠文立马前去应聘，虽然义塾先生的束脩微薄，但胜在与商无关，且受人敬重。
先生难找，义塾的先生更加难找，没有过多要求的汤忠文自然是顺利入职。
这一做，就做了几十年.....
“苏家小儿，你总算是醒了。”汤忠文看向床上的苏晏，笑道。
那天的苏晏可把他吓了一大跳，浑身沾满泥土，脸上数道擦伤，下半身的布料更是被伤口喷溅出来的血液浸湿，一片猩红。
搬回家清理好伤口后，苏晏还发起了高烧，昏迷七八天，令他一度悲观地认为救不回来了。
幸好幸好，上天保佑。
没有想到恩人是自己本就万分尊敬的汤先生，苏晏从惊讶中回过神，表情感激：“苏晏多谢汤先生救命之恩！”说着就要起身跪拜。
“哎！”站在旁边的妇人急忙阻止他。
其实用不着妇人阻止，苏晏也站不起身，他的腿伤已然叫他不敢再动弹。
瞧苏晏因轻举妄动疼得皱起一张脸，汤忠文略感无奈，摇了摇头，对妇人说道：“秀娟，你带秋秋去做饭吧。”
张秀娟点点头，拉过汤忠文身旁的秋秋，转身出门。
亲力亲为，将屋内唯一的一张椅子搬到苏晏床边，汤忠文坐姿稳重，背脊挺得笔直，带着一股属于文人的骄傲。
“汤先生......”苏晏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
汤忠文摆摆手：“感谢的话就不要多说了，老朽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要谢还是得谢霍家村的霍千，那天是他冒着危险把你从那畜生嘴里救下来的。”
听汤忠文提起那天，苏晏眼带一丝好奇：“敢问先生，那畜生为何物？”
他那时候滚下山坡，眼睛像被笼罩上一层雾，什么也看不真切。
“哦，是头饿极了跑下山吃庄稼的黑野猪。”
野猪？！
苏晏立刻感到一阵后怕，他没看过野猪，但听人说起过。
那头畜生通体黑色，后脑勺的一撮长毛直到尾巴上，模样丑陋，嘴巴里还长了两根弯而长的獠牙。
现在想来，幸亏他当时看不见，不然怕是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苏家小儿，你大清早地出现在县外，可是要去省城参加乡试？”汤忠文摸着胡子问道。
“是。”苏晏应道。
“那山上道路也不算窄，你怎么会滚下山？”汤忠文满眼疑惑。
“我.....”苏晏神色难过，“我遇上了土匪。”
汤忠文“咦”了一声，道：“我倒是没听说山上有土匪出没。”
“可能是近日才迁过来的吧。”苏晏轻声道。
他倒霉，成为第一头供奉上的羊羔，连父亲送给他的玉腰佩都给夺了去。
汤忠文点头，叹了一口气，对苏晏的遭遇深表同情。
“先生，我昏迷了很久吗？”
“有七八日了。”
闻言，苏晏眉头紧锁。
已经过了七八天了，王哲说不定已达到省城，而他则需要连日快马加鞭才能赶上，可他此刻这个样子，别说骑马了，连站不站得起来都是问题。
看来，他只能放弃今年的乡试了。
“这次的乡试怕是......”汤忠文欲言又止，怕打击到苏晏。
苏晏扯起一个淡淡的苦笑，道：“我明白。”
虽然父亲为了劝他活着，表示考官不再重要，但苏晏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活下去的意义，所以索性暂且把考功名当做目标，好继续苟活于世。
“你还年轻，不着急。”汤忠文好心宽慰。
“嗯。”苏晏低落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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