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阴谋
卌陆
花归楼柔声应道:“好……”
话音未落,舟行雪抬手捂住了嘴,但看上去没有什么用处,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雪白的皮肤,乍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南长云见之色变,匆匆上前,想要搀扶,但花归楼比他快一步,已经把人整个圈进了怀里。
花归楼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拥住了他,手掌抵着他的背心输送灵力。
舟行雪拿袖子擦干了脸上的血,说句“我没事”,可更多的血不受控制,从口中,甚至鼻子里流淌出来。
花归楼忙将他横抱起来,匆匆要走。他攥住花归楼的前襟,低弱地开声:“我没事……别担心……”
这个没事当然是假的。他的五脏六腑本就被天魔的力量狠狠碾过一遍,出于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破碎的危险状态,这些日子都靠药物和治疗手段强行维持着。
他并非无心,虽然和谢子况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但他从未想过要他的命。谢子况若是死了,那便死了,可偏偏是这样的死法。
与其说是在座杀了谢子况,不如说他是自尽。毕竟顾忌着他与谢渺渺,没有一个人敢对谢子况的神魂出手。只要神魂还在,说不定还有死而复生的一天。但谁也不知道,若是留下一个化魔的神魂,会出什么样的纰漏。
谢子况却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他驱动明君剑自碎了神魂。根据明君身上的剑光来看,可能他刺向自己的一剑,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
他为什么自尽?
为谁自尽?
花归楼手里还握着那枚胭脂玉双鲤鱼。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可他不是讨厌他吗?上辈子甚至亲手碎了他的元婴。如今来看上辈子一定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他痛下杀手。这辈子他重生之后,无意中改变了轨迹,使得那件事没有发生,谢子况才没有对他起杀心。
但是无论是什么事,若没有谢子况本身的厌恶,那一剑也不会那样果决。
他不是讨厌他吗?这样一死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明白。
神魂激荡,急火攻心。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肺腑再也坚持不住,从内里破裂开来。他体内的最柔软器脏已经破碎了,巨大的痛苦海浪般汹涌而来,哪怕是被凌迟,恐怕都要比这种感觉好受些。
若他不是个修士,他恐怕已经横尸当场了。可就算他曾经是天下最强的修士,到底还没有脱胎换骨变成真仙,肉体禁锢着他,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他一时还不会死,但是生不如死。
他能感知到他的寿命再一次缩短了。本就只剩七八十载,如今内脏破碎,就算穷尽天材地宝,他也只剩下三十年的时间苟延残喘。
若要活过这三十年,不仅要日日泡在药罐子里,更绝不能再动用那种药,也便是说他今后便形同废人,当真要靠别人伺候过活了。到后期他可能连床都起不来,只能镇日卧床,如一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有熄灭的可能。
他本来心如死灰,想着死了就死了。可是天上掉下个花归楼,他便不想死了。他想好好活着,想努力多活些时日,可这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是命运之神张牙舞爪,一步步将他推向死地。
难道我不该活着吗?
舟行雪生来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困惑。
难道他的区区一生只配有这数百年,日子一到,他就要如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吗?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无论生前死后,他永远无法得偿所愿,永远在与自己想要的背道而驰。
“舟行雪!”耳边熟悉的低沉嗓音心急火燎,像被火点着了,带着焦灼的热度。一双紧紧箍着他的身体,灵力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体内。
但没有用,他的器脏还在继续破碎,只是速度稍缓了些,剧痛和流血都没有停止。
他想说我没事,我暂时不会死的,你不要太担心,也不要再浪费灵力了,没有用。你一个魔修违背功法特地去修了灵力出来,就为了做这点儿没用的事,傻不傻?
可他没有力气。
耳边吵杂起来,许多人声交织在一起,他分不清哪一道究竟是谁的。
他只分得清花归楼在叫他的名字。那呼唤声似乎泣血,带着难以言喻的焦急与恐惧,好像他一停下喊声,怀中人就要失去最后一丝与世界的联系,羽化而去。
他眼前天旋地转,被花归楼抱在怀里,被轻柔地拖起了头。
他的视线正对着殷重怀的宝座,那宝座之畔是依然端坐着的金桥公主殷金乌。
古怪得很,出了这样的大事,现场这样的乱,她依然正襟危坐,神色端庄空茫,好似什么也没有看见,又好像看见了,但是万事不关心。
这不符合一个公主应有的反应,甚至不符合一个活人应有的反应。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