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比翼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顾晓惠对白瑜问这个问题时，正是五月末，当时天上星河璀璨，猎猎的风吹过旷野
白瑜答不出来，一脚踩扁一只易拉罐
他觉得大多数男同胞在这种情况下都答不出来
毕竟他们在捡垃圾，不是在什么高端露天餐厅
白瑜就读的大学背靠着一座山，校舍后有一片风景不错的空地，美术系经常在那个地方写生，相应的他们也会承担起那个地方的卫生
平时都是男男女女一组轮流做值日，今天正好有人请假，白瑜就和女友轮一块去了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白瑜喃喃着，抖开一块塑料袋，捡起易拉罐扔进去
顾晓惠蹙紧眉头，指尖绕着发丝瞪着他看
这地方没有路灯，只有两只乱晃的手电筒，以及天上那个圆咕隆咚的大号夜灯
但顾晓惠的眼光落在白瑜背上，让他觉得有一辆车朝自己开了远光大灯，随时准备一脚油门撞死自己
再答应跟别人换值日，他就是狗
白瑜看着远处一片在风中蹦迪的薯片袋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顾晓惠最近在感情上遇到了点难题，但不是和自己
高年级的那个学长，寸头断眉八块腹肌，行走的荷尔蒙，是大部分女生的难题
顾晓惠特别有钻研精神，这道题解来解去，白瑜都替她烦
被盯的有些尴尬，白瑜抬了抬头，看见天上的牛郎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他觉得背着担子的老黄牛估计这会趴在云中间，抽着烟看自己的窘迫的处境
他们是在写生时认识的，顾晓惠是个特别热情的人，主动和他打招呼，发短信
认识后的第三天他们就在一起了，两个月后顾晓惠就爱情呼叫转移了
白瑜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不跟自己分手
她说：“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爱情，但是你长得还行，在我把握住下家之前，留你撑撑场面还是可以的，再说了你不也想有人陪吗？”
有理！
白瑜欣然接受了
从那以后他们各有各的生活，却也时常有交集，同学们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爱恨情仇，但其实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罢了
顾晓惠会和学长说，虽然我男友长的好看又体贴，但他始终不如你让我心动
等她钓完鱼，白瑜就会跑去跟学长说，我感觉我女友不爱我了，我好绝望，然后学长就会愧疚的请他吃饭
两人配合之完美，堪称美术系雌雄大盗
但是两个没什么感情的人相处起来，时间总会变得格外外漫长
就比如现在，白瑜真的很想问问顾晓惠，是不是等鸡啄完米山，狗舔完面堆，蜡烛烧完铁锁，你才会捡垃圾？
“我觉得你这人，对什么都淡淡的，很难拥有真爱。”
闪着远光灯的汽车开动了，朝着白瑜呼啸而来
“我觉得你这个人，连个扫帚都不拿，对垃圾很不尊重。”
白瑜灵巧躲开，朝着那个蹦迪的薯片袋子奔过去，对它进行逮捕
顾晓惠不忿，朝他大喊：“你这样的人会遭报应的！”
白瑜没有答话，只是不停奔跑，凉风灌进领子，把他的衣服吹得鼓鼓的
后来毕业了，他们的关系奇迹般的维持了一年，最后在白瑜落魄时才彻底破裂
但顾晓惠一语成谶，白瑜遭报应了，因为没过多久他就认识了陆识渊
他终于能回答那句“什么是喜欢？”
喜欢是被陆识渊拥抱时看到的漫天烟花，是他嘴里笨拙的情话，是他指尖上跳动的欲I望
如此种种，脉络清晰
可惜，他没法把这些告诉顾晓惠了
他再也回不去了
喜车落在龙宫正门处，他穿着厚重宽大的吉服，费力的下了车，在又内史的簇拥搀扶下坐上了一顶锦轿
八人抬的轿子十分稳当，一路雅乐相随，困得白瑜在盖头下直打哈欠
约莫过了三刻，轿子了下来，他扶住吉童的手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下了轿
随后他的手被另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牵去，带领着他踏上玉阶，站上高台
“别怕，慢慢来。”
声音透过红盖头传进耳朵里，有些闷闷的
谁怕了？
白瑜刚想说，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上也出了一层汗
正巧太监宣旨的声音突然响起，惊的他一哆嗦，肩膀稍微碰到了身边的人
那人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白瑜脸上发烫，恨恨的低下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旁边的那双靴子看，心想一会等人不注意一定要踩他两脚
但还没等他实现这个愿望，他俩的脑袋就撞在了一起
一脑袋金玉乱晃起来，白瑜有些头晕，恍然又听到那人在笑
他这么开心吗？
还没等白瑜回过神，那只手放开了他，紧接着有人从两边扶住他的手肘，拉他转过身，随后轻按他的脊背
“一拜天地——”
那一头金玉又垂下去，在盖头内响做一团
“二拜高堂——”
绫罗红袍一转，眉眼低处是一点珠饰
“夫妻对拜——”
流苏摆动，白瑜又看到了那双靴子
一瞬间，他眼眶有些酸涩
他有种被欺负了的感觉，委屈排山倒海的涌上来，堵在心口，压在喉头，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白瑜不想去深究原因，只是竭力等待，像流浪在海岸边的人，在等台风过去
倏然，一滴泪掉在玉砖上，溅出一朵很小的花来，转瞬即逝，消散在丝竹热闹中
仪式短暂，三拜过后就是名利场上的交锋
一方唱罢，另一方自然就要登场
吉童喜气洋洋的伸出小手，带着白瑜从另一侧台阶走下，带他乘上一顶新的花轿，护送他往新房去
当他手捧着玉如意准备踏进宫阁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瑜儿，我去应酬，晚些回来，等我。”
这个时候是不用见面的，但他还是来了
白瑜点点头，听见他转身要走，忽然开口道：“你来一下”
陆识渊凑近他问：“怎么了？”
“你这鞋是新的吧？”
半刻后，陆识渊黑着脸一瘸一拐的从未央宫阁走下来，杜璟言站在巷口好奇的打量着他，最后目光锁定在他靴上的几个脚印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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