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楚凌洲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将身上的行头整了又整。
他脱掉了那身繁重复杂的官袍，像是脱掉了一层厚厚的密不透风的茧。镜子里的人一身紧身夜行衣，腰腹部被勾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四肢线条匀称协调，并没有过于夸张偾张的肌肉。
楚凌洲抬起头，为了印证他那些风流散漫的印象，他总是不喜欢好好束发，再加上他那张原本就阴柔精致的脸，稍加胭脂妆点，几乎和女子无异。但此时此刻换上黑衣束起墨发，他忽然就回到了碧霄营的校场上，修长的眉宇一挑一扬，硬是扬出了一股子少年英俊的意气来。
沈尚言站在楚凌洲后头，打量了一会儿镜子里的他，忽然伸手揽住了他。
楚凌洲轻声道：“怎么了？”
“……想起以前的你了。”
“噗。”楚凌洲故意曲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你是在说十五岁的我长得着急，还是现在的我长得小？”
沈尚言解释道：“气势像。”
“唔，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两年压根没什么进步，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楚凌洲自己没忍住先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好像确实也没错。”
沈尚言摸了摸他的头，郑重其事地在他腰上别上了一把剑。
“万事小心。”
“知道。”楚凌洲收了笑，和他并肩走出门外。夜深了，一轮弯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冷清得很。王府里没什么人，只有几棵树的影子，张牙舞爪地伸出来，随着风缓缓在地上逡巡着。
沈尚言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他一遍：“注意安全，及时撤退，别没事给自己找事。你是王爷，如果只是单纯闯了丞相府，左相也不敢将你如何。但若是左相当真有什么问题，你也要见好就收，别一头扎进去不肯出来了。你的安危最重要，先保全自己，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便是。这么大个京城，不缺你一个人……”
他就说起来没完没了，像临行前老母亲絮絮叨叨的殷切嘱咐。
楚凌洲憋着笑点了点头。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光荣升级成为老母亲了的沈尚言颦眉道：“你一看就没认真听我在说什么……你重复一遍？”
楚凌洲：“……”
“不是，沈将军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感动。”楚凌洲目光溜达到不远处的树上，叹了口气，“还记得我尚在碧霄营的时候，每回出征，皇兄总会拉着我的手，在殿门前说上许久……”
“虽然不知道他那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那些话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别人对我说过了。”楚凌洲朝沈尚言笑了笑，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是第二个。”
沈尚言顿了顿：“……所以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楚凌洲：“……”
大意了，居然这样卖惨都没把他绕过去！
“我年少时非常任性，恣意妄为，不能理解临别珍重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楚凌洲主动牵起沈尚言的手，“对于我而言，有些话说过，就仅仅只是‘说过’而已，并不会对结局产生任何的影响。”
“现在想来，临别珍重，大概只是为了表达‘我很在意你’吧？”楚凌洲垂下眼，朦胧的月光替他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圈，像是坠入凡间的天上谪仙。他笑笑道：“因为我很在意你，所以即使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一路上吃好睡好，照顾好自己，一切的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平平安安地回来见我……”
他迎上沈尚言的目光：“好啦我知道啦，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见你的。”
好话赖话都让这人说尽了，沈尚言别无他法，只好冷着脸点了点头。
既然说是夜探，自然不可能乘着马车光明正大地上门去。楚凌洲和沈尚言在一个离丞相府不远的路口分道扬镳，轻功跃上了墙头。
相比于王府的萧条，丞相府几乎称得上灯火通明了。楚凌洲借着一大片浓密的树丛才勉强藏住了身形，眯起眼打量着底下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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