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卓意凭缩在牢房的角落里。
门外正对着一张桌子。从铁柱间的缝隙可以窥见披甲执矛的军士们站在桌旁,年轻坚硬的脸被烛火映得通红,在背后的石灰墙面上留下了几个巨大怪异的影子。
这是整个大梁看守最严密的牢房,花了大手笔用精铁打造,看守的军士皆是从三大营里挑选的精锐,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保证将士们有充足的精力和体力来应对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
卓意凭苦笑一声,他在朝中的时候一直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人物,没想到现在进了牢里,反而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
虽然这个待遇在很大程度上是托了秦王楚潇的福。
短短几日,他便不再复“大梁驸马”和“兵部侍郎”的意气风发。他的两颊迅速地凹陷下去,双眼无神嘴唇干裂,头发乱蓬蓬地堆在他的头顶,成了一坨干瘪的枯草,连笑一下都十分勉强——会拉扯到他嘴唇上开裂的伤口。
天牢的防守严密,但环境却好不到哪里去。地面是阴冷潮湿的,象征性地铺了点稻草,摆了一张缺脚木桌和矮凳,摇摇晃晃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一阵阴风吹过,卓意凭后背发凉,不自觉颤了颤,抱紧了膝盖。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也许一切都早有征兆,毕竟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那么多白来的馅饼,命运所给予他的早就都明码标价清清楚楚,只是他一直心怀侥幸,自以为能逃脱而已。
现在它连本带息地来收债了,收走他过去十几年的荣光与意气,收走他未来的光辉与可能,甚至连同他的生命,一起掠夺得干干净净。
他想起那个宁静的小镇,想起幼时院墙里高大的秋千,想起出门时那一个塞着“当归”的锦囊……
一晃眼便是十三年。
门外忽然有了动静。在这里,“动静”是个稀罕东西。天牢永远是寂静阴冷的,只在偶尔的偶尔才会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或是烛火燃烧跳跃的哔剥声。
浓重的黑暗可以吞噬掉一切,呆在这里的人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遗忘——这对于一个曾经功成名就万众瞩目的人而言简直像是把他架在炉子上炙烤。不过几日,卓意凭就变成了一只饥渴的野兽,竭尽所能地捕捉着牢房里一切细碎微小的动静。
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有人站在外头,敲了敲铁栏杆。
卓意凭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这男人在几天前他见过,似乎是叫做……
卓意凭费力地思索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男人的名字。累日的监狱生活让他身心俱疲,甚至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了。
他摇摇头,哑着嗓子道:“大人……可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不是我。”那人背着手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忽然往旁边走了两步。
卓意凭这才发现他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人穿着玄色绣金的华贵衣袍,长发却胡乱地散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瞥来瞥去,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随性散漫不着调似的。
卓意凭在看清了男人的瞬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爬到铁门前跪下了:“燕……燕王殿下。”
楚凌洲看上去很想伸手扶他一把,但碍于冰冷的铁栏杆所限,只好冲他一笑,客气道:“免礼免礼。”
燕王殿下,当真不同凡响。卓意凭回想起他先前听说过的那些传闻,不由有些好奇楚凌洲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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