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沈尚言进去的时候,楚凌洲还在哼哼唧唧。他的声音很轻,跟猫儿叫似的又绵又长,偶尔或许是觉得痛了,夹杂着几声变了调的闷哼。
他趴在床上,背上扎着一排密密麻麻的银针,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来。沈尚言心疼得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他大跨步走过去,捧住了楚凌洲垂落在床边的手。
那只手手背一条条青筋凸起,修长的手指蜷缩成爪状。沈尚言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揉捏着楚凌洲的手腕。
楚凌洲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阖着的眼睫颤了颤,低声含糊道:“沈尚言……”
沈尚言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像哄孩子那样拍了拍他的手背:“嗯,我在。”
御医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只看了一眼他们两个紧握的手,就继续专心致志地扎自己的针。
床头摆着一个精巧的铜炉,里头立着一柱香,已经燃去了大半。一小缕青烟从香头冒出来,袅袅而上。
御医拔出针,针头一片漆黑。
楚凌洲手背青筋暴起,嘴唇被他咬出了一个深深的印子,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沈尚言侧过头,低声问道:“每根针……都这么痛吗?”
“嗯?”御医刚将拔出来的银针在一旁摊开的丝布上放好。他定了定神,回答道:“是。”
沈尚言看着楚凌洲背上扎着的银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睛却酸楚的要落下泪来。
他从前是个鲜少有明显情绪波动的人。多年的战场浴血和严苛的家规赋予了他完全不同的两种品质,冷漠强大,客气疏离,像是那些名垂千古的谦谦君子,一言一行刻板端方,却唯独不像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凡人。
直到遇见楚凌洲,他忽然就拥有了自己的感情,会笑,会哭,会难过,会生气,也自然会感到心疼。
原来再强大冷静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傻得像个小孩。
推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扁七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显然和御医相熟,连个招呼也没打,径直绕到御医身边,两根手指拈起布上的银针,啧啧道:“这得多疼啊,都要死的人了,还非要受这个罪。”
沈尚言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往外挤:“你、闭、嘴。”
“得了,你少说两句吧。”御医像是怕沈尚言一怒之下对扁七动手,赶紧挪了挪位置,挡在了他们两中间,“扁太医懒散惯了,嘴上没个把儿的,将军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尚言从扁七脸上移开视线,看着躺在床上的楚凌洲,低声道:“真的有用么?”
“有。”御医捻了捻楚凌洲背上的针,“这针能暂时帮王爷抑制住药的毒性。”
他说完,动作极快地连着拔下了几根连成一排的针,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放在了布上。
楚凌洲这回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扁七揣着手站在旁边,顿时像看见了什么稀罕东西似的,挑了挑眉惊讶道:“没想到这小王爷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这还挺能忍——不过,你可得快点了。”
御医看了眼快要燃到尽头的香,叹了口气,先给沈尚言打了针预防:“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不过很快就会。”
沈尚言点点头,抓紧了楚凌洲的手。
御医站起身子,开始拔楚凌洲背上剩下的银针。他动作不停,每拔一根出来,楚凌洲身上的肌肉就紧绷上几分。
好不容易拔完了最后一根针,楚凌洲已经满头大汗。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划过他细长的脖颈,一路向下流进了他松松垮垮的衣领里。
“好了。”御医长长地出了口气,将银针收起来,“不出意外的话,这针能帮他再拖延半月,但若是半月后还找不到解药,那真是……回天乏术了。”
御医拔掉香头,换成了一柱养神安眠的线香,淡淡的檀香在房间内弥漫开来。楚凌洲的眉头松开了点,双眼安静地阖着,像是睡着了。
御医松了口气,站起来:“我们就先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又“吱呀”一声被合上了。沈尚言低下头,垂眼看着趴在床上的楚凌洲。
他腰部以下藏在锦被里头,上半身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露出大片不见日光的白皙皮肤。一头长发散乱地披下来,被汗打湿了,黏在侧脸上,像是雪地上盛开了妖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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