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沈尚言做了个混乱的梦。
梦里,一会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满地的火光,像是要烧尽一切。风卷黄沙,鸿雁哀鸣,风里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和遥远的哭嚎声。两队人马在城墙下厮杀,箭矢如雨般从天上落下。一会他进了碧霄营,擂台上,楚凌洲执抢而立,笑得肆意轻狂。
他的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向上扬起。沈尚言伸出手,像是想碰碰那个人的侧脸,眼前的画面却在他刚伸出手的一瞬间陡然颠倒急转。喝彩声和呼喊声如潮水般褪去,参天的树木拔地而起,没有光的密林里,楚凌洲推开他,替他挡下了那支带着剧毒的箭。
那是他的记忆,真实的仿佛就在昨日,触手可及。
沈尚言从梦中惊醒。
嗓子烧的厉害,他尝试着说话,却只发出了几个嘶哑的不明音节。
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刚走了没两步,还没安分多久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沈尚言抽了口气,手在附近胡乱一撑,带倒了旁边的木凳。
门外人听见动静,推开门跑进来:“将军!”
沈尚言摁住太阳穴,低低地“嗯”了一声:“……楚凌洲呢?”
“王爷……”李和犹豫片刻,还是道,“王爷他在隔壁。”
沈尚言听了这句话,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立刻扶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李和赶紧拦住他,轻声劝道:“将军,皇上召集了御医,正在为王爷会诊呢。您现在进去也不合适,还是休息一会再去。”
沈尚言恍若未闻,挣开他的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阳光正好,几颗香樟树错落有致地栽在路旁。一条鹅卵石小路蜿蜒而行,尽头是个用石块砌出的花圃,种满了名贵的各式草药。扁七蹲在园子旁,低着头,用手指弹了弹花圃里一根修长的草茎,嘴里骂骂咧咧地念叨着什么。
沈尚言有些不能适应外头过于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朝扁七走了过去。
“哟,醒了?”扁七头也不回,又弹了弹那根可怜的草茎,“感觉怎么样?”
“……”沈尚言哑着嗓子道,“头疼。”
“废话。”扁七站起来,抖干净袍子上沾着的灰尘,“又伤口感染又淋雨又发烧的,头不疼那才是有鬼了。”
沈尚言皱眉道:“……我发烧了?”
扁七乜他一眼:“你以为呢?还不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到处乱跑。”
“……”沈尚言没接他的话,“……楚凌洲呢?他怎么样了?”
“楚凌洲?你说燕王殿下?”扁七注意到了他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却没说什么,只是贼兮兮地笑了笑,“燕王殿下嘛……”
沈尚言心一紧,下意识追问道:“他怎么了?”
“他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他中的毒……”扁七捻了一把下巴上不长不短的胡须,哼道,“都说‘无解无解’,非不相信我,还要搞什么会诊……浪费时间。”
“……”沈尚言料到了他的回答,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眼睛木然地盯着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像是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了。那曾经挺拔如松的身影消瘦佝偻下去,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只留下了一个了无生机的干瘪皮囊。
扁七看他这样,终是不忍,开口道:“但这毒是西夏传进来的,大梁没人解得开,不代表西夏也没人解得开。”
沈尚言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很快黯淡了下去——大梁和西夏路途遥远,可偏偏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就算他真的在西夏找到了解毒的方子,可楚凌洲还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吗?
“这毒……多久发作?”
扁七捻了把胡须,掐指算道:“少则三日,多则七日,不过若施以银针暂缓,能撑半月有余。”
“半月……”沈尚言的手骤然收紧了,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太医院。阳光在镀了层金的屋顶流连,琉璃脊兽被照耀得闪闪发光。
太医院门口,御医们排成队从门口鱼贯而出,延元皇帝走在最后头,脸上难掩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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