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梨儿
小太子贺锦琛出生在一个雨夜，从中午折腾到晚上，赵妙儿从高声痛呼到需得嬷嬷不停提醒才能不昏睡过去，直直混乱到了丑时，那声万众期待的响亮啼哭才刺破雨幕，传进了外面守候着的某人的耳朵里。
很快，引产的嬷嬷就将孩子抱到了那个男人面前，暖和的毯子掀开，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正蜷缩着红呼呼的身体躺在里面，因为还未满月就降生的缘故，小家伙小得可怜，粗粗一比较，男人甚至觉得他还没有自己巴掌大。
这是个小皇子，同时也是贺行舟的第一个孩子，可凄冷的雨夜中，在场无人敢道一声恭喜，他们甚至连声响都不敢出一点，灯火亮堂的庭院中，寂静得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萧萧风声。
引产嬷嬷努力止住颤抖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头顶落下新皇冷冷的一句：“抱回凤栖宫，好生照顾着。”
“是。”引产嬷嬷松了一口气，抱着小皇子退了下去。
贺行舟说完话便举步离开，从头到尾竟是连看都不曾看过屋内一眼，已晋升为大总管的陈荣德弯腰恭送陛下回宫，而后转身看着院内瑟瑟发抖的众人，很轻很轻地笑了笑。
那夜宫中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走了水，抢救不及，待熊熊烈火燃过后，原地只剩下几架黑乎乎的木框子，还有几具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再也认不出是谁的尸体。
若把深宫比作海，那这件小事甚至连朵浪花都算不了，不过一块小石子惊起的涟漪，一阵风吹过之后，无人再会记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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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大名为贺锦琛，乳名小梨儿，这都是他那位不爱笑的冰山父皇给他取的。
因着他是新帝唯一的孩子，又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阖宫上下莫不都是讨好宠爱他的，就连平日里最不爱说话的朱太后见了他，也会忍不住笑笑，叫他几声小乖乖。
今年已经三岁的贺锦琛生得聪明伶俐，模样也软糯可爱得紧，一张小脸白得像个小面团子，生气的时候脸颊河豚似地鼓起，贺晴徽见了总忍不住去戳一戳。
“啊啊啊啊，小姑姑，你再欺负我，我就要去找爹爹告状了！”
御花园里，贺锦琛着一身雪白的小衣裳，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叉腰，仰着小脸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和贺晴徽对峙。
今年已经十二岁的贺晴徽身量拔高了许多，面容姣好的脸上满是逗弄的笑意，她拉了拉裙子，抱手蹲在了贺锦琛面前。
“不过就是捏捏你的脸嘛，何故如此小气，而且你都三岁了，是个男子汉了，还跑去跟爹爹告状，羞不羞啊？”
贺锦琛见她还想来捏自己，连忙捧着小脸后退了几步，抬着下巴炫耀似地说：“父皇说如果是其他人欺负我，就让我自己欺负回去，要是小姑姑欺负我，那就去告诉爹爹，爹爹会收拾你的！”
贺晴徽收回罪恶的咸猪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垂眸呐呐道：“我倒是希望你爹爹能开口与我说几句话，可他一躺就是三年多，你父皇又是个没用的，连个能救他的大夫都找不来，你和你爹爹告状了又能怎样？他听不听得见都是一回事呢，小梨儿，你和你父皇一样傻。”
听她这么说，贺锦琛顿时就不高兴了，走回来气鼓鼓道：“小姑姑你又胡说，父皇才不傻，小梨儿也不傻，我每日都去与爹爹说话，爹爹定是能听见的，昨晚我还梦见爹爹了，爹爹说要带我出宫去抓鱼，放风筝……”
他越说越开心，甚至还笑嘻嘻地掰着手指头细数昨晚睡梦中爹爹承诺他的那些好玩的事情，一点没注意到表情渐渐猥琐的贺晴徽正慢慢朝他伸出手……
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宫人们只听得噗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在了草地上，紧接着便是贺锦琛又哭又笑的声音：“小姑姑你居然搞偷袭，坏人……哈哈哈哈哈……不要挠我痒痒肉……呜呜……哈哈哈哈……”
贺晴徽的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粗俗得像极了一个老变态：“嘿嘿嘿，小梨儿，让姑姑摸摸你的小脸软不软，吸溜～”
宫人们瑟瑟发抖，集体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苍天保佑！
傍晚的余辉洒在寂静的宫道上，风栖宫大门前，贺锦琛低头看着被染上青草渍的白衣裳，红扑扑的小脸做出一个苦巴巴的表情，小声问旁边的内侍：“你说，如果父皇看见我把爹爹最喜欢的白衣裳弄脏了，他会打我屁股吗？”
他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内侍，内侍尴尬地笑了笑，结巴道：“可能，也许，大概，如果陛下今天心情好的话，不会……吧。”
贺锦琛彻底绝望了，从他有记忆开始，父皇就没有一天是心情好的，就连每天晚上抱着他跟爹爹讲话的时候，父皇脸上都没有笑意，就好像啊，他天生就是不会有开心这种情绪一样。
“唉！不管了！真正的男子汉要勇于面对错误！”贺锦琛右手攥成小拳头在左手掌心一锤，视死如归地向大门走去。
内侍两眼泪汪汪，嘤嘤嘤，我们家小殿下也太早熟了，心疼啊心疼。
如果贺锦琛没有在踏进大门前小声逼逼了一句：“哼，我都记着，等爹爹醒了，我连父皇的状也告了！”
内侍：“……”
刚进大门，几人就看见一个慈祥的老爷爷正笑眯眯地站在路中央看着他们，正是已经等候多时的大总管，陈荣德。
“小殿下，您回来了。”陈荣德声音恭敬又温和地向贺锦琛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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