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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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挑剔地照着镜子里的自己，周围几个贴身的丫头服侍着她晨妆，这会儿几个丫头正小心地拿着一把小小的铜镊钳着皇后头上的历历白发。皇后的贴身的丫头叫菲儿，是原当日进宫时从家里带进来的。菲儿如今年已近四十，没有婚配，她是要一辈子伺候皇后的了。如今宫里众人皆唤菲儿为“姑姑”，众人皆敬她，连太后都敬她几分。
这会菲儿捧了皇后一会要穿的衣服过来给皇后过目，又回道，“刘太妃的家人已经进来了，一共七个人，两个弟弟，三个侄儿，两个侄孙。”
皇后点点头，“放那吧。太后那边起没呢？”
“没呢，一直派人盯着呢。”菲儿把衣服放到边上，示意几个丫头都下去，亲自侍候着。菲儿一面整理着皇后的头发，一面看着镜子里的皇后，“要不要送些东西过去？”
皇后低头看着一枝制得极精美的凤簪，“我也正想着呢，只是不知道好不好？我先回太后这事儿的时候太后就不大悦，这会儿我再送东西过去，让太后知道……”说着抬头在镜子里看着菲儿。
菲儿如何不明白这些？便柔声笑道，“这事儿依奴才说，还是去问候一下才好。太后是太后，皇上和皇后是晚辈，平日里对刘太妃就多有孝心，如今太妃的家人来了，皇后自然要替皇上和后宫再垂些恩于她的。”
听着菲儿这柔软的话就轻轻叹了声，“我何尝不知道该如此？只怕惹太后不高兴，所以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些事在皇后这里是省不得的，该做的，皇后还是要做的。”
皇后微蹙着眉头，头也偏着，“我只是不明白，太后到底为什么这么介意这事呢？”
菲儿一面替皇后梳着头一面又柔声道，“太后的心深似海，奴才也猜不透的。但奴才在主子身边这些年了，见得多了，也悟出个道理来：一个奴才遇到什么样的主子就只管伺候什么样的主子，主子的性子自然是有千百样的，当奴才的能猜几分主子的心就猜几分，猜着了，顺其心意承奉一番，不过是想讨些主子的欢喜，得些或眼前或长远的好处；可若是实在猜不透也没法儿，不过就是尽着奴才的本份好好侍奉，虽然主子心里不满，也不过就是怪这奴才不够灵透罢了，却于品性操守上无害——这终也不过还是那一句，做人做事总要守着自己的本份。奴才也不敢说犯上的话，但理儿在这儿：皇后是皇上的皇后，是整个后宫的皇后，是咱们整个天下的皇后，皇后该做的，还得要做。”
皇后就又在镜子里看着菲儿，笑了，“你这胆子倒越来越大了，借着你的什么理儿，倒得说我几句。你的这个理儿我岂不知？也罢，听你的吧，梳完头你去，挑些好的家用东西赏了太妃的兄弟去，就说我的话，我会奉皇上的命好好孝敬太妃的，请他们放心，以后若再想入宫请安，只管回给我一声就是了。”
菲儿就笑了，“是，奴才这就去。回头若皇上问起这事儿来，皇后也有得回话儿了。”
皇后就笑，“知道了知道了，偏你又这样说个没完。如今你有些年岁了，嘴开始琐碎了。快去吧，回头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呢。”
“是。奴才去去就回。”
果然没半个时辰菲儿就回来了，恰好皇后也刚给太后请安回来。皇后让屋子里的人都退，菲儿就把看到的情形前后说了一遍，“都还好。太妃的两位侄儿都在读书，准备科举呢。”
“看见那个允儿了吗？”
“看见了，正在那里当值呢，倒认识我，还给我请了安呢，没叫我姑姑，叫我姐姐。”菲儿说着略感慨地笑了笑，“这一转眼他们都出宫十年有余了……”
皇后略略想了一下，“我总觉得些有过了……”
“皇后的意思是？”
“那个允儿明显是个聪明过顶的人，为着伺候不足半月的主子，亲自跟静安王开口相求此事，静安王又跟皇上求，皇上又跟我说，闹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这个允儿图什么？我就不信，他若无图头儿，能肯费这样的事。”
“皇后说的也正是奴才想的。太妃当日与荣淑妃原本关系就平常，没什么来往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能让允儿这么着了？或许是允儿想博个好名儿，以后在这宫中可以立足？他跟荣淑妃的时候在城外照顾一群老无所依的老太监们却是实有的事，这么论起来，他对刘太妃的孝心或许是真的？”
皇后摇头，“是不是真的咱们也难说，只是不得不防。太妃和太后原本就没什么过结恩怨，一向都是相安无事的，况太妃这把子年纪了，谁都能体量一下的，所以太后不会真有什么不悦的。可眼下既不悦，定有原故。细细想来，既然不是不悦太妃，是不悦皇上？也不可能，这样的事就算皇上亲为太妃破了这个例，也是一件小事而已，传出去，也都只能说皇上是纯孝仁爱，宽厚仁德；不悦静安王？这个倒有几分可能，可能是太后嫌他插手后宫之事，逼皇上不得不破了此例，只是这样小小不言的事太后哪里犯得上跟静王爷不悦？便是真不悦也不会让咱们看出来的；剩下的就是不悦我这个皇后了，大约是太后觉得这样的事我不事先想到，还非得由一个奴才提出来，不知道体恤老人家的心，没了后宫的脸面？可太妃这些年从没提过此愿，我哪里能知道呢？”
菲儿听皇上慢慢说着，忽摇头，“依奴才说，不是，可能太后最不悦的是那个允儿。不悦他多管此闲事。他如今虽是静安王的人，皇上又给了他堂堂正正的身份，可他到底是个奴才秧子，心里还是嫌恶他吧。”
皇后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也许吧。太后如今年岁渐高，倒肯为这样的小事不悦了。对了，午后你请斓皇贵妃过来，我同皇贵妃商量商量劬儿婚事的事，这也没几日了，还有些小事需要商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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