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今天是阴历的五月初四, 端午节的前一天。
君羲和云笙居住的这条街上虽然大都是穷苦人家，但家家户户的门楣还是都挂上了五端，用来迎接节日的到来。
五端指菖蒲, 艾草，葫蒜, 榕枝, 还有石榴花。
其中，以艾草最为常见。
端午节的前几天, 云笙几乎在各处都能看见用艾草搓绳的人。
他问君羲为什么大家要蹲在门口搓草，君羲告诉他说这不是普通的草, 是艾草，点燃后可以赶蚊虫, 驱邪祟。再加上民间自古流传有一句话：端午不带艾, 死去变妖怪, 所以大家才会搓艾草绳子, 以求这一年平安顺遂, 五毒不侵。
云笙本想找些由头再问几个问题, 顶上几句嘴, 可抬头看到君羲那张唇角带笑的脸，想说的话瞬间忘了个干净, 乖乖地拉着君羲的手, 一路跟在男人身边走。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云笙眯起眼睛, 细细地打量着君羲的脸，认真琢磨了好久，终于明白了原因。
他云笙，大人有大量, 不想跟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头子计较！
云笙很喜欢端午节。
因为往年端午的时候，母亲都会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缠上五彩的丝线，还会给他的腰间佩戴装着雄香，桂枝，花椒等等中药和檀香的小香囊。
他的丝线绳样每年都是封城里最好看的，香囊的样式也是最精巧的，所有人都会满眼羡慕地偷瞧他。
每到端午那天，他就是封城全城最受关注的那个！
但是以前的关注是被崇拜的关注，而不是像现在……
把雄黄掺到酒水里，君羲用手指沾了些雄黄酒，在云笙额头上一笔一划地写起了字。在额头上的字画完之后，君羲还在他的口鼻耳目上都各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雄黄的味道刺得云笙眼里翻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云笙仰着脑袋坐着，开口问道：“君羲，你在干什么？”
君羲回道：“给你画辟邪的东西。”
云笙：“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辟邪的办法。”
君羲：“嗯，是前前朝的习俗了，我很久以前听来的。”
四周围满了来看热闹的小孩，看见君羲在云笙额头上写字，心里好奇，于是一个个就都探着小脑袋凑了过去。
穷人家的孩子平时也没什么玩乐，因为君羲经常会讲一些他们从来没听过的，很好玩的故事，身上还带着很多好吃的东西，也不吝啬分给他们，所以闲来没事的时候就都会过来找君羲听故事，要糖吃。
“君羲哥，你写的是什么字呀？”
“王字。”
小孩们一听，立刻炸开了锅：“哇，大老虎的额头上才有王字呢，君羲哥你是在给云笙画老虎嘛！”
云笙一听这话，面上虽然还是尽量维持着冷酷，但是心里霎时笑开了花。
他想，老虎多厉害，多威风，跟他多么的像呀！
他天生就是一个大老虎一样的威猛男人呐！
这样想着，不自觉间，云笙的腰板挺得笔直，脖子也高高扬起，一脸的骄傲劲藏也藏不住。
君羲见状笑了。
一双眼皮薄薄地叠上去，弯成两个带着波光的细月亮。
“其实王八的额头上也有王字，只不过因为它经常将脑袋缩在壳里，所以大家才看不见罢了。”
众小孩闻言笑成一团，云笙被气得眼泛泪花。
他猛地起身，作势要把额头上的那个王字擦下去，手却被君羲捉住，只能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君羲：“别擦，端午节五毒俱出，不安全。”
云笙：“我不擦，别人要笑话我是缩壳王八！”
君羲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揉揉鼻子，从怀里掏出一大包包好的点心，分给四周围着的小孩子们，笑着让他们回家找爹妈。
小孩子们得了糖，心里高兴，嘴里吃着甜的，脑袋里面关于云笙是缩壳王八的事就几乎忘了个干净，欢天喜地地散了。
只留下嘴撅得高到足够挂一溜油瓶子的云笙，委屈巴巴地憋着眼泪，一脸控诉地把君羲给瞧着。
君羲把小孩抱到怀里，揉搓了几把：“逗你呢，不是王八，是百兽之王的老虎，专门画来帮你震慑其他动物仙的。”
云笙不信，歪着头直躲。
君羲：“是真的，而且我刚才要直说是老虎，他们都缠着要我给他们画可怎么办？”
云笙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他们要你画有什么不行的？”
“当然不行。”
把小孩高举到肩头扛着，君羲把云笙的身子摆正，脸上挂笑，慢悠悠地往回走：“在我心里只有云笙才是小老虎，别人都不是，我不想给他们画。”
“那…是自然！”
云笙一听君羲这样说，心里的委屈和怒气登时烟消云散。
他发现自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觉得额头上那个用雄黄酒写出来的王字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值得炫耀的东西。
比当年全封城人都羡慕的香包和彩绳还要更值得炫耀！
***
河水里盘缩着一团漆黑的影子，扭曲成一团并不断翻滚着向外延伸。
云笙被这团影子缠在水底，鼻子和嘴里呛得全是水，意识都变得有些昏沉。
早些时候，君羲跟他说今儿是端午节，五毒俱出，让他一定不要碰头上的王字还有脸上的那些圈，最好干脆就不要出去，免得犯了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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