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里面的水出不来。
陈时说是水管结冰了,他懒的弄,就跟黄单一人端着一个塑料杯子,蹲在屋檐下刷牙。
黄单往嘴里倒一口温水,咕噜咕噜几下吐到雪地里,“你用冷水漱口,对牙齿不好的,时间一长,会出现牙龈萎缩,牙齿松动的迹象。”
陈时边刷牙边说,“习惯了。”
黄单蹙眉,“这个习惯要改,以后跟我一起用温水,不要等还没老的时候,牙齿就坏掉了。”
陈时呸地吐掉牙膏沫子,他啧了声,“还没成年呢,就管这么多。”
黄单说,“你喜欢我管着你。”
少年说的斩钉截铁,是在认真的陈述事实,陈时蹲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起来,他搓搓牙,转头回了屋里。
黄单在拿毛巾,“过来洗脸。”
陈时大咧咧的走近,他弯下腰背,突然就往少年的脖子里吹口气,微凉的手也钻了进去。
黄单缩脖子,“冷。”
陈时没把手拿出来,指腹蹭着少年温暖光滑的后颈,“从哪儿看出来的?”
黄单明白他的意思,“那不重要。”
陈时用另一只手扣住少年的细腰,把人往身前一捞,哼哼笑道,“小样儿,学会跟我耍嘴皮子了啊。”
黄单摸摸陈时冒着青渣的下巴,又去摸他的那枚喉结。
陈时一把抓住少年的手,他眯起了眼睛,像一头成年不久的兽类,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欲||望已经在眼底沸腾,“不知道早上的男人都很饿吗?”
黄单说,“抽屉里有零食。”
陈时的额角一抽,凑近用牙齿厮||磨少年的耳朵,委屈的阖了阖眼帘,“装傻是吧,回回都是这样,撩完哥哥就不管了,你怎么这么坏呢?”
黄单,“……”
他把毛巾放回绳子上面,转过身去搂陈时的脖子,把人拉下来一些,唇凑上去。
陈时弓着腰背,头低着,粗鲁急切的缠上少年,在他的嘴里肆意妄为。
黄单把口水吞下去,满嘴都是薄荷味儿,他说早上不亲了,来不及的,之后就把手放进水里,等手不凉了才去碰陈时。
这个小细节落在陈时的眼中,甜如蜜。
少年喜欢着自己,很喜欢,巧的是,他也喜欢少年,多好啊。
陈时以前没跟谁亲近过,关系好的男生是哥们儿,女生就是朋友,打闹说笑可以,也仅仅如此,拥抱,牵手,接||吻,同睡一个被窝,忍耐,讨好,付出,纵容,很多个第一次都给了少年。
说起来,这人是他的初恋啊。
一道白光乍现的霎那间,陈时不由自主的把那句话从嘴里蹦了出来,说完就想咬舌自尽,这么纯的话,真的是他说的?
黄单去拿卫生纸擦手,又拿水瓢倒水在旁边洗洗,瞥了眼身旁人微红的耳根子,“你也是我的初恋。”
陈时又硬了,他最看不得少年认真的样子,“真的?”
黄单点头。
陈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又一次没管住嘴巴,这次说的是胡话,特欠揍,“听人说初恋结不出什么美味的好果子,只是尝个涩味儿,会涩到骨子里去,等那味儿淡了,初恋也就丢了。”
黄单掀起眼皮,“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不喜欢听。”
陈时自己很后悔,他低头看着少年,不确定的口吻,“你在生气?”
黄单说,“嗯,我在生气。”
陈时发现了好玩的东西,他还是第一见少年生气,没有发火,骂脏话,歇斯底里,更没有无理取闹,撒泼,情绪起伏都不是很大,真是个怪人。
这么怪的人,竟然给自己碰到了,还喜欢上了。
陈时抿了下薄唇,一副认错的姿态,“那你想把我怎么着?是要罚我去雪地里打滚,还是罚我跪搓衣板?”
黄单说,“手伸出来。”
陈时照做。
黄单在他的手掌心拍了一下。
那一下其实不重,却像是拍在了陈时的心上,有点儿疼,他皱了皱眉头,长了记性。
陈时看少年卷起袖子洗手洗脸,露在外面的两截手臂白皙细瘦,他摸过,滑溜溜的,也看过,没什么汗毛,“你真像女孩子。”
黄单挤干毛巾盖在脸上,声音嗡嗡的,“我不是。”
陈时坏笑着捏他一下,“知道你不是。”
黄单被捏的抖了抖,他突然拿开脸上的热毛巾,“听见了吗?”
陈时嗯哼,“什么?”
黄单二话不说就把毛巾往脸盆里一丢,打开门跑出去。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
陈时拍拍身前溅到的水,他跟在少年后面,见对方站在隔壁的屋子门口,眉毛就上扬几分,脚步迈过去,低着声音问,“你上这儿做什么?”
黄单盯着门,“里面有喊声,我听到了,可是我敲门却没反应。”
陈时把手抄进灰白色的外套口袋里面,他深吸一口气,脚就踢了上去,那声响一下比一下大。
门打开了,沈良的身影出现,他看看黄单跟陈时,“踢我的门干嘛?有事?”
黄单不答反问,“你没事吧?”
沈良一脸不明所以,“我能有什么事?”
黄单沉默的打量起来,沈良的脸色发白,鬓角跟额前的碎发都是湿的,出了很多汗,而且说话时的气息是喘着的,掩盖不掉,“我听到了你的喊声。”
沈良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哦,那个啊,我做噩梦了。”
黄单没想到是这个说法,他半响没出声。
倒是旁边的陈时开了口,“都这个点了还在睡觉,能不做噩梦吗?”
“没法子,我那被子潮了,大半夜被窝里都没什么热气,把我冻的要死,早上才暖和起来。”
沈良打哈欠,擦了擦流出的生理性泪水,“上午我就不去画室了,老师要是问起来,你们帮我说一声,就说我要临摹。”
门在黄单眼前关上,他往里看,透过越来越窄的缝隙看到掉在地上的被子,衣服,还有凌||乱的床。
他微愣,沈良那声大喊,真是做了噩梦,自己吓到了?
陈时拉着少年回他们的家,门关上的同时是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和提醒,“张舒然,我再跟你说一遍,人各有命,别多管闲事,没好处。”
黄单没回应,他在心里问道,“陆先生,陈时是人是鬼?”
系统,“你有答案。”
黄单默了。
他确实有,摸过亲过抱过,每天同床共枕,扭个头转一下身子就会碰到一起去,那么近的距离,什么都能感觉的出来,“陈时已经第二次跟我说那句话了。”
系统,“哪句?”
黄单说,“人各有命。”
系统,“活在这个区,觉悟高一些不奇怪。”
黄单说,“只是觉悟这么简单?”
系统,“那种觉悟一点都不简单,有的人做了鬼都没有想明白,还在怨天尤人,困在怨恨里面出不来,只想着报仇,忘了去投胎。”
黄单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系统,“黄宿主,对于这次的任务,你有目标了吗?”
黄单说还没有,“我会抓紧时间的。”
系统,“有问题可以随时跟陆某联系,私事除外。”
黄单叹口气。
陈时弹他的额头,“又叹气,你知不知道叹气会影响运气?”
黄单问道,“会吗?”
陈时说会,“有句话叫一叹穷三年,人叹气,消极,郁闷,低落等负面情绪就会出来,周围的磁场会发生变化,运势也会跟着改变,往坏的地方走。”
黄单思索几瞬,“听起来有一两分道理。”
陈时,“……”
黄单看他收拾墙边的画具,“你的画板是旧的?上面有很多字,还有卡通画。”
有什么水冰月,犬夜叉,流川枫,樱木花道,路飞……挺多的,全身,半身,人头的都有。
陈时把画板上的胶带撕下来,“高二的时候画室里的老师给的,说是以前的学生留下的,我看没坏,就拿来用了,上面的字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丑的要死,画还行,勉强过的去。”
黄单靠近点,说话时看着陈时的脸,“我听林茂跟夏唯提过,他们说你去年统考那天遇到车祸,晕了过去,错过了考试。”
陈时收着铅笔跟橡皮,“嗯。”
黄单问道,“什么车祸?”
陈时说,“连环车祸。”
黄单一愣,“很严重吗?”
陈时说应该吧,“你也知道,我听到车喇叭声都能抖的不成样子,哪可能去车祸现场看个仔细啊,那时候我们是学校统一安排的旅馆,离考场有点远,在那周围的都被其他学校的人给订走了。”
他耸耸肩,“那天我在路边站着,三轮车还没叫到,就看到对面发生车祸,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就在医院里。”
黄单说,“我没听过。”
陈时站直身子,捏捏少年滑嫩的脸颊,“车祸天天有,没听过也不稀奇,据说上报的伤亡人数变来变去,很不靠谱。”
黄单问道,“你的手机能上网吗?”
陈时说,“不能。”
黄单掐掐眉心,暂时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给拨开了。
不多时,黄单跟陈时出门,逆风往画室的方向走,刺骨的冷气往脸上扑,冰刀子似的,每一个暴露在外的毛孔都疼的紧缩了起来。
巷子里的雪早就被人踩的稀巴烂,下面的泥土翻出来,放眼望去,脏乱无比,没有丝毫雪后的美感。
黄单打了个喷嚏,脚上的鞋是陈时的,垫了面鞋垫还是大,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揉揉鼻子,“去买热豆浆喝吧。”
陈时说好,他前后看看,见巷子里没人,就握住少年的手搓搓,拿到自己的口袋里紧握着。
“舒然——”
后面突然传来喊声,黄单赶紧把手拿出来,惹来陈时的白眼。
不光是白眼,陈时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周娇娇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长度到小腿位置,脚上是双加厚的运动鞋,她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毛线围巾,耳朵上逮着耳罩,像个粽子。
“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没吃饱。”
黄单闻到烟味,他偷偷瞥去,见陈时点了根烟,懒懒的抽着,八成是气着了。
周娇娇也看过去,“陈时,大早上的你就抽烟啊。”
陈时勾勾唇,眉眼俊毅,他意有所指,“烟是好东西,不像人那么调皮,动不动就会被气出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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