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颜子慕本以为自己这一次会是孤身一人，但没想到济洋那个少年竟然背着包袱，屁颠屁颠地追上他。
“你来做什么？”颜子慕骑在马上看他。
济洋掂了掂自己圆滚滚的包袱，笑嘻嘻说道：“我是伺候郎君的，自然郎君在哪儿，我就在哪。”
颜子慕打量着他那副又矮又圆润的身形，凉凉道：“此行危险，我不需要人伺候。”说完，便一甩缰绳，让马蹄子慢慢跑起来。
马蹄踏起飞扬尘土，少年只呆了半息就拔腿快跑着跟上，愣是吃了一脸土也没有慢下步子。
济洋边跑还边气喘吁吁地说着：“郎君先前交给我的奶茶配方，我已经全部研究已经出来了。郎君最讲究吃食，路上干粮难咽，不免会饿肚子，如果我跟着至少能给郎君做些好吃的。还有还有……郎君练功的时候，我都有看，也偷偷学了几招，绝对不给郎君拖后腿。”
他说着就捡起地上一根树枝，胡乱舞起来。
颜子慕淡淡瞥去一眼，虽看不出他到底在耍猴般动作些什么，但这挥砍间的力道却是极足。
“罢了。”颜子慕一把拽过少年衣袂，将他拉到马上与自动同坐，“北区路途遥远，你别后悔就行。”
少年欣喜若狂地连连点头，“绝不后悔！”
契丹人俘虏了司桓修后一路北上，颜子慕快马加鞭了一月有余，才终于见到契丹人的影子。
他远远跟在俘虏车架后，伺机而动，直到某日夜里风雨大作，趁着看守司桓修的胡人出去如厕的间隙，他一溜烟窜入马车内。
倚靠在马车壁的司桓修被迫身穿契丹服饰，头戴毡笠，两眼凹陷已丝毫不减昔日爽朗的影子。就连此时颜子慕一身夜行服翻窗而入，他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复又闭上，似乎完全不在意来人要做什么。
“桓修？”颜子慕扯下遮容黑布巾。
司桓修听见他声音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子慕？”
“是我。”颜子慕庆幸他还能认出自己，耳语道：“我来救你出去。”
“救我？”司桓修仿佛听到了什么遥不可及的事一般，眼神空洞地直直盯在一处，苦涩道：“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颜子慕却覆上了他的手背，摇头道：“你是我的兄弟，就算没用我也必须试试。”
他临行前向师父讨了不少药，有能使人致幻的，也有能令人昏迷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不知什么功效的。这晌月黑风高，警卫松懈，颜子慕一股脑把这些药都下在了契丹人身上，带着司桓修逃出生天。
两人一马急驰在北地雪原中，虽值十月金秋，但北国已是万里冰封，白茫茫一片。
颜子慕行至一个岔路口，左顾右盼地犹豫不决，司桓修坐在他身后突然出声：“我记得你是路痴。”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颜子慕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按照方位来说，只要他们一直朝南走，总会逃离契丹魔掌的。颜子慕掏出罗盘，选了指针指向的那条路。
没日没夜的逃了两天，颜子慕策马崩过一座城门后，乍然被眼前景象惊了一惊。
茂林修竹，清流激湍。
这里是……临安城外？
“我们这么快就到了？”他困惑地回头去看司桓修，却见身侧人满脸失魂落魄，似乎是沉溺在某种痛苦之中，眉头越蹙越紧。
颜子慕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从临安到北地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前两日是没了命的逃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大雪纷飞变到霜天红叶。
而司桓修这幅样子，显然是看到了他不愿回忆起的场景。
他曾听伯父提起过，契丹族中有一阵法，能使人坠入梦域，放大隐在心底最痛苦的心魔。
所以……他们此时正身处这阵法之中？
“桓修？桓修，快醒醒！”颜子慕摇晃着他的肩膀，“我们中计了，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司桓修完全听不进去他说的话，跌跌撞撞地朝某个方向走去，嘴里重复呢喃着：“娘亲……娘亲……”
颜子慕眼睁睁看着他抱起墙角一堆竹竿，视如珍宝地揉进怀里，神情贪恋。
他从前只当做听故事一样，知晓有此种梦域，但丝毫没有像伯父了解过破阵之法，颜子慕一时间追悔莫及。
但奇怪的是，这阵好像对他并没有影响。颜子慕所见除了临安城外他与师父住的两间小屋，再无旁物。而他自认为除却家门覆灭那一日，他的十数年人生中并没有其他心魔。
眼见司桓修越陷越深，颜子慕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人从梦域中拉出来才会当下最要紧的。
既然所见皆是虚无，那么司桓修错认成母亲的那堆竹竿也是幻象。颜子慕当即抽出素缨枪，朝着竹竿就是一通挥刺。
顿时间，竹竿化为乌有。司桓修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瞳孔中迷离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通红怒色。
“你杀了我的母亲？”
“颜子慕！你怎敢，杀了我的母后！”司桓修悲愤地握住他手腕，死死捏紧。
长时间没有修剪的指甲扎入颜子慕皮肤，抠出五个血淋淋的印子，他咬紧牙想要开口解释，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完全陌生的话语。
“你娘亲就是个废物，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多可笑！而且她撒手人寰，舍你而去时没有半分留恋，可见她心里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个儿子！”
“还有你这个大皇子，这么多年在宫里的地位连贵妃养的宠物狗都不如。好容易得了机会坚守城门，竟然让胡人把皇城破了，你和你娘亲一样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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