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夜凉风徐，皓月西悬，暮春的夜依旧蕴着些浅浅寒意。
颜子慕手中拎着两杯热奶茶，他幽幽走进戚长临院中时，那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净中衣，正倚在门边望月沉吟。
黑暗中月色点点星星洒在他身上，在寂寥的夜色里如谪仙人下凡尘一般。
颜子慕盯着他的身影将才望了一会儿，戚长临便侧头看了过来，“这么晚了，还不睡？”
“嗯。”颜子慕默默把心里那句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咽下，朝戚长临举了举手中物什，“方便聊聊吗？”
戚长临反问：“你看呢？”
颜子慕眨了眨眼，也是，屋中烛火只剩了最后一截，主人穿着寝衣姿态慵懒，怎么看都是准备睡了的样子。
但将睡之人也没见着放过两杯奶茶不是？
见他从容插入吸管，颜子慕不客气地抬脚就往屋子里走，“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可没等他迈出一步，忽然感觉衣领一紧，整个人又被拎回到戚长临面前。
“深更半夜穿这般少，还往男人屋子里闯，合适吗？”
戚长临指了指他松散的衣襟，眉宇轻蹙。颜子慕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休闲的穿搭在古代人看来，实在有些不合礼节，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进别的男人屋子也这样，一时习惯难改，你见谅。”
“别人？”戚长临语调诡异起来。
嗯……就是以前大学时隔壁寝室互相串门，不过这话是铁定不能说的。
颜子慕呵呵笑了两声，打了个马虎眼把这个话题翻篇。
戚长临寡淡的脸色并未有多大改善，伸手一指他脚下台阶，“就在这儿说吧。”
颜子慕拍拍屁股，在台阶坐下，像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两日发生之事的想法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他先是表明自己已知晓辰良之事，很是感谢戚长临当初赎他出教坊；而后又一次郑重说出了昨日殿上他为护下自己而牺牲婚约的愧疚，最后颜子慕抛出了他深思一日的想法。
“虽说我二人婚事已不容更改，但倘若自此霸占你的妻位，便显得我颜子慕忒不是真男人。所以我想过了，待我二人成婚之后，风波平息，只要你想休妻，我便毫不犹豫地同你签下和离书。至于休妻声名，这你倒不必太担心，我会主动站出来解释。想我上回帮你化解府前闹事时的巧舌如簧，也不是盖的……”
颜子慕这边说得兴致盎然，心中忍不住夸赞自己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好青年，不经意间余光一扫，那边戚长临的脸色却比方才更淡了些，颜子慕不由便噤了声。
“说完了？”他问。
他的嗓音清润依旧，但声调却如冷淡如十五月色。
颜子慕忽而觉得戚长临今日有些怪异，点了点头。
只见戚长临随手甩掉空了奶茶的纸杯，拢了拢衣襟道：“祖训有言，戚家后辈不得休妻。”
颜子慕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休妻岂非意味着他与戚长临自此绑在一条绳上了？两个大男人这……
他琢磨了小片刻，正欲开口再言，又听戚长临用气音轻笑了一声，带着些无端难辨的苦涩，“你也休要说让我纳妾之词，我戚长临不会做那等宠妾灭妻的昏聩事。”
他这话委实让颜子慕愣怔了半晌，江州城花季少女心目中出了名风流公子，怎的还突然一往情深深几许了呢？
“那……”颜子慕张了张口。
“成家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重要事。”他的话头再一次被戚长临截断，倚在门边的人瞳中目光微微有些涣散，“反倒是你，不如趁早做好后半辈子同一个自己没兴趣的男人过一辈子的准备。”
话音散在沉沉夜幕中，末了，戚长临又叮嘱他一句“早些睡”，说完便从里侧关上了房门。
颜子慕临走前，还记得捡起奶茶杯丢到垃圾桶，做好垃圾分类。
其实仔细想想，左右他并不讨厌戚长临，再左右他迟早都是要回去现世的，这婚约的仪式走一遍便走一遍了，纯当体验古代十里红妆的盛况，还不要他出钱，这样一想甚至血赚不亏。
只他原先以为戚长临是多情，如今瞧来，确是说他寡情更合适些。
但颜子慕不知道的是，戚长临关上房门后，昏黄火光下，一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眸中寒光乍现，几乎要叫人以为这神色在下一秒就会熄了曳曳烛苗。
男子面前是一棋局，棋秤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他似笑非笑地启唇：“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动情，还是个男人。”
戚长临拿起剪刀压了压烛中灯芯，挑亮火光，动作与声音同样不疾不徐，“陛下，这蜡烛就快燃尽了，有话不妨直说。”
烛影幢幢，男子半张脸落入阴影，另半张脸忽明忽暗，映得那相得益彰的不明喜怒。
灯下男子，正是今上司景明。
“颜子慕，是个好名字。”司景明若有所思，唇角却轻轻勾起一个阴鸷弧度，“但朕恍惚记得先朝颜太傅的嫡孙也是叫这名，只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说……他们压根就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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