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还杵在珠帘后的常东望,见皇帝只顾跟张洛他们逗乐,就把心一横。
他一个纵身,抢过墙上挂着的大弓,搭上一支狼牙箭,对着众人:
“官家,草民也是迫不得已……”
赵佶身边的张都都知,吓得脚都软了。他一叠声的尖叫:
“护驾,护驾!”
可是皇帝带来的,除了他们几个宦官,和打扮成宦官的张洛,就是扮了乐师的重臣们。
北宋重文轻武:这里,除了高殿帅,都是清一水的文博士。
而高俅虽然也算个武将,却是泼皮、靠踢球得宠的。虽然也假假的耍过棍棒,可真正杀人的本事,却没有。
大臣们看着常东望手里的强弓利箭,大腿都发抖得站不住,只好拼着嗓子:
“护驾!”
“来人,来人!”
“快来人,捉拿这反了的贼人!”
……
张洛看着这强弓箭弩,也傻了,心里直埋怨:胡子哥给设计的什么北国场景,弄个大弓放这里,做什么?
这时,一个人忽然从船舱、扮蒙古包的顶子里,跳了下来。
常东望紧张得、赶紧拉弓去射他,但是却只“嗯哼”了几声。这弓太紧,他两个胳膊都快抽筋了,也放不出箭来。
跳下来的人正是胡子哥。他飞起一脚,朝常东望踢过来。
常东望不得不舍了大弓,侧身勉强躲过,却一个筋斗、翻到皇帝跟前。只见他手里抓着狼牙箭,一把插向皇帝身边、崔玉奴的雪白脖子:
“再过来,我就先杀了她!”
张都都知赶紧拉着小牛儿,狗儿等,把皇帝掩藏到角落里。
众大臣也赶紧把地儿让给了胡子哥,让他成了挡着常东望的屏障。
等赵佶看见、自己离着常东望隔开了这好些人,才想起自己是九五之尊:
“常东望,你大胆,还不快放了崔娘子?!”
常东望冷冷一笑:
“官家让小人带着崔娘子自行走了,小人就饶了她。”
高俅赶紧呵斥:
“常东望,你如此悖逆,还想逃走?一会叫人把船撑到岸边,看本帅不把你大卸八块?”
其他几个大臣也跟着、一起吆喝。
常东望便手下一使劲,崔玉奴如软玉一样的锁骨处,就流下了一条细细的血河。
赵佶身边的崔妈妈慌了:
“官家,官家,救救玉奴啊?!老奴这大半辈子就养了她一个……”
李师师也慌了,把住皇帝:“陛下,救救崔妹妹!”
但崔玉奴,却是个气性大的。她皱着两条蛾眉,稳住了刚才还发抖的身子:
“奴虽然是个伎优,也不受人胁迫。常大官人这样的软饭男,拉不得硬弓,难道还骑得了烈马?不然,早翻下河,自去逃生了,还在这里罗里吧嗦?”
常东望得了启示,拉着崔玉奴,就要出船舱。
胡子哥赶紧追上去,就听见赵佶在后面喊:“让……让他走!”
常东望扯着崔玉奴走到船头,看见那只白毛狗呲牙咧嘴的,又退到船尾。
躲在船尾的船夫们,早吓得目瞪口呆。
这时,一大团烟火升空,汴梁河上异常光亮。
常东望看见船两边的情形。船左边不远处是一段崖岸,上面是枯草,压在些许白蒙蒙的冰霜下。
他就叫船夫们、把船,使劲往这荒坡靠。
离着这崖坡差不多两丈远时,常东望就一把、把崔玉奴先推下河。他瞧着崔玉奴使劲挣扎扑腾,露出了一丝奸笑:
“张会计,便是你们又找了平楼,预先安排了水里的豪杰,也不能就这么瞧她死吧?”
说着,常东望一个纵身,踩着还在挣扎的姑娘,大大的向前翻了一丈,跃到了浅水区,然后奋力朝河边、趟去。
张洛只得喊埋伏着的肖老大、先去救崔玉奴。
正慌乱中,她听见高俅直咋呼:
“如今这样的黑天,又跑得这样远,射不到那大奸大恶,再伤着良人?!”
原来,胡子哥抓着那张大弓、也跟到船尾,他微微扬起弓身,似乎是对着漆黑的半空。
刘太监在后面浑身发抖:
“可是……他……回头一定会杀了张会计的。”
皇帝也在里面、一叠声的骂,叫人一上岸,务必发海捕文书,将常东望捕拿归案。
就在这一刹,天上的烟火再一次亮了起来,红红绿绿的,把那崖岸上的荒草都照得好像初夏一样。
胡子哥手里的弓,就拨得如同满月。
只听见“嗖嗖嗖”三声响,狼牙箭就飞了出去。
接着,不远处,就传来一声、似乎是人想喊却喊不出来的动静。
又一阵烟火升空,照见浅水区、有什么东西杵着,然后跌进了水里。再然后,就慢慢得漂开、顺着河水、流走了。
皇帝看得目瞪口呆,拍着手,大叫:“好箭法!”
众大臣和宦官们,也跟着叫起好来。其中,高俅的动静最大。
等肖老大把崔玉奴送上船,救醒了,船也到了岸。
岸边,几个禁卫虞候也奉旨,领着人、去把没漂远的常东望尸体拉了回来。
皇帝还意犹未尽,不肯下船。他抱着手炉,瞧瞧环着他一圈的内侍贵臣,看着张洛:
“众卿家都走得,就张会计不走得。刚才朕叫你求赏赐,如今又多了这两位好汉。你如何求啊?”
张洛瞧瞧一边柳眉倒竖的崔妈妈,知道,如果自己不先给崔玉奴说话,那么就是在给李妈妈闯祸。
但是肖老大和胡子哥怎么办?还有李师师亟需的十万两银子怎么办?
张洛抬头看见天上露出的一轮下弦月:
“陛下,这……月夜……”
赵佶也不傻:
“求月亮求星星可不行。须得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凡俗物,还不能是银两……”
张洛看看两边的胡子哥和肖老大,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不打算用这一招的。
好在,她提前和崔玉奴她们商量、今晚计划时,和崔妈妈提过这么一嗓子。
“官家是天下之主,赏赐的,必然是天下最大的赏赐……”
赵佶笑眯眯的看着手炉,并不搭腔。
于是,狗儿看看张都都知,替皇帝又重申了一遍:
“张会计,官家说了:赏赐的、不能是银钱。”
张洛低着头,指指皇帝左边架子上放的笔墨:
“小人求官家给画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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