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奴雇了游船,要招待天子品冰酥酪、观烟火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
一时间,游船的生意大增。
虽然禁军已经在汴梁河边查禁私人船只,但是整条河的余晖,都被不时往来的显贵家船,给搅动了。
常东望的冰酥酪全宴生意,也异常火爆。
他打发了家奴去给各显贵家的船送了货,就在帽子上攒了一朵芍药,换了一身鲜明颜色的云锦官样袄子,趁着天还没黑透,亲自来到崔玉奴的船上。
只见这船早就布置起来:不仅船身布置得好像一座毡子帐篷,船头还栓了一只白毛卷尾巴的西北牧羊犬。
崔玉奴身边的崔妈妈迎出来,亲热的一把、揽进内仓:
“我的好官人,可在外边冻坏了吧?”
常东望便笑嘻嘻地四处打量,船里、正进门的墙上,挂着一只三百石的大弓,并一壶狼牙雕翎箭。
入了正室,地上也都是铺了毡子地毯,熏着没药**这些西边来的香料,摆了描金马鞍式样的软座椅。
崔玉奴身边的侍女,都梳着简单的党项小环,穿着紧身窄袖的小绿袄子,水葱一样。
常东望没看见崔玉奴,就知道、这位红人是见官家还没到,懒得出来。他便问崔妈妈:
“我听说醉杏楼的也来。可到了么?”
崔妈妈忙说:“没有。”
常东望见内室垂着玉髓珠帘,猜着那必是崔玉奴休息的地方,不敢贸然进去,只瞅了瞅其他地方,都藏不了什么人。
他又推说要去看看冰酥酪准备的情况,就下到船的最下层。
里面也不过放了、自己店里送来的吃食和绍兴酒。一目了然,搜都不用搜。
搬进搬出的,也都是他亲自挑来的人,并没有一个外人。
末后,他叫小厮,拿着长杆子、照着夕阳,在周遭河里四处插探,确定没人扒着船底。
常东望这才对崔妈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银子没白送给这个老虔婆。
等夜全黑了,整个汴梁河杨桥附近的街上也人声鼎沸,因为都知道官家今晚要来游船。禁军虽然费力顶着,但是不少要看热闹的百姓,还是把他们挤得溃不成军。
高殿帅亲自骑了一匹高头枣红马,带着他的掌旗官们。两边路上不免旗帜飘飘。
一时,南街那边,宫乐耸动,大家都以为皇帝要从那边上船,都急忙挤了过去。
这时,赵佶才带着张都都知和小牛儿几个,从高殿帅身后的掌旗官里,溜出,悄悄上了一条小船,渡到崔玉奴的船上。
“玉奴,官家亲自来看你了。”崔妈妈赶紧去唤人。
只见崔玉奴打里面出来,头顶一只、用杂色玉珠子和五彩丝线缠得、漠北姑姑冠,身上穿着一件辽国女眷喜欢的五彩飞鸟牡丹纹绣窄袖袄子,扎着一条玉带,穿着两只小靴子,一副北国打扮。
“玉奴拜见官家,愿官家早日一统北境。”
赵佶喜得赶紧搀着,细看:“知我心者唯有玉奴啊。”
于是,一群女真打扮的乐师,就进了船舱,开始奏乐。
常东望偷看,这群人虽然低着头,满脸贴着画纸,又黏了张飞式的大胡子,但是光看身板,都知道,这里没有一个,是那个女真质子完颜宗璟的。
这时,船就开始往河中心行了。
常东望又借口帮忙搬吃食家伙,跑到船头船尾检查,根本没有李师师一干人的影子。
他心里忍不住咕嘟,这到底是怎么一出鸿门宴呢?
常东望只好又凑到崔妈妈身边,小声问:
“崔姐姐,李妈妈他们?”
崔妈妈在鼻子里笑了一声,瞧着赵佶和跳舞的崔玉奴眉目传情:
“这有大肥肉吃,自己还不都顾着自己吗?”
常东望才要放下心来,就看见赵佶皱起了眉头:
“一帐子都是北物,偏这酒是南酒……”
常东望赶紧去找小厮、坐随船回去搬。但他出去一看,跟在后面的随船,已经远的都看不见了。
崔妈妈也犯了难。
好在一个女真打扮的乐师,想了个办法,叫人将冰酥酪中的酪子,混了酒加热。吃起来居然真有一股不同的风味。
常东望负责为官家尝酒,刚吃了两口,就觉得四肢发热,有些头晕。他心下生疑,是不是有人乘机在酒水里下手,就看见李师师抱着琵琶,进了内舱。
常东望心中一阵冷笑,决定先下手为强:
“李娘娘入宫,多日不得相见了。不知道今日要唱什么新鲜词?不是要唱一出《夜审》吧?”
赵佶拍着手笑了:
“你这个猴子都是哪里来的信儿?!连她要唱什么,都事先知道了。”
常东望顺势一头、扑倒在皇帝脚下。
“官家,小民有一件奇冤。如今被告到了开封府……”
说着,他偷偷抬眼,瞧瞧小牛儿,因为他也提前给这帮内监送了银子的。
赵佶从崔玉奴手里吃了一口果子:“不是已经审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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