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在楼下。
阿迪达斯的T恤，运动长裤，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塌了皮的花坛墙角，背对着她站在唯一的一盏路灯下，昏黄色的光晕在他周身撒了一层金色的磷粉，他俊美得好像开天辟地的第一个神。
听到声音回头，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那一秒钟，宋一觉得他像是来寻仇的。
事实上，他插在裤袋里的手心全是汗，喉咙发紧，嘴巴很干。她应该想象不到，她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马尾蹦起又落下，眼睛只够看台阶，样子有多可爱。
但是无论如何，场子要撑住。
他看了看她，仿佛随口问：“你饿不饿？”他揉了揉肚子，语气很夸张，“我游完泳回来，什么都没吃，快要饿死了。”
她不想被街坊撞见，出了小巷，领着他走了一段路，他也不问目的地在哪里，东张西望，看人看车看树，唯独不看她。
她穿了一条短装的牛仔裤，又细又长两条小鸟似的腿，不知道怎么回事，昏暗的灯光下尤其白得过分。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往那里看。
最后进了临街一家面馆，店面很小，没几个人在用餐，老板娘负责点单，老板在厨房烧菜。他目光很迅速地转了一圈，选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率先走过去，菜单贴在墙上，抬头就能看到。
她很注意地看着菜单，他看着她，她皮肤特别好，晶莹剔透仿佛半透明，才发现她的眉毛里藏着一颗小小的痣。“你吃什么啊？”他没有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
“青菜鸡蛋面。”
他扬手把老板娘喊过来，点了两份面条，外加一屉生煎。他真的是饿到了，等面条端上来，生煎已经吃了大半，满嘴都是油，纸巾离得他太远，宋一一张张抽给他。
她吃过了晚饭，面条端上来分量又很足，是真的一点点都吃不下了，但是还是努力地，一小口一小口把面条咽下去。
李栗也不是傻瓜，呼哧哧吃光了自己那一碗，看了看她，声音很温柔：“吃不下了？”
她点了点头，但是不敢看他，仿佛因为自己说了个谎话。
他端过她的碗，放到自己面前。
老板娘过来结账，她拿出钱包，还在低头数钱，他已经买好单，站起来：“走吧。”
回去的路上仍旧谁都没有说话，他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路过一个社区公园，空无一人，银色的月光照着两个秋千。
他人高腿长，坐上去的时候，脚还搁在地上，球鞋很大，鞋带系得松松垮垮。她坐在另一条秋千架上，低着头，抓着绳索，小幅度地晃动着，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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