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超心道:妹妹啊,送宋一去校医院的可是我,你谢他干吗?
李栗点点头,露齿一笑:“好啊。”
明明都已经是深冬了,他这一笑,却分明比骄阳还明亮,刺破了连日来的阴霾,给少女的心头带来一抹虚幻的光彩,让她有一种错觉,他的姿态如此之低,以至于到了她能唾手可得的位置。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你还认得我吗?”
她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回音,而抬起头时,他已经走出了好几米,只有他身边的孙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司机送李栗回去,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喊了停,老张不以为意,熟练地将车靠边停下。他推门下车,进了便利店里,买了一袋全麦面包,十块两毛。一大瓶鲜牛奶,十块。一盒生菜,几根香肠,零零总总花了三十五元左右。
他拎着袋子回到车上,面包撑出了袋子以外,露出包装,惹来老张好几眼。
没有烟。
回到家里,他把面包牛奶放进冰箱,在水龙头底下简单地冲洗蔬菜,又切了几片火腿肠,煎了个蛋,还煎煳了。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
保姆张阿姨听到声音从二楼下来,他正擎着三明治,拿着一块抹布蹲在地上收拾,越收拾越乱,整个厨房跟遭了殃一样,整个料理台都湿答答,往地板上滴水,菜叶子粘得到处都是。
她系上围裙,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倒垂着,仰着头去吃三明治垂下的那缕炒蛋,含含糊糊地答:“好吃。”
“饿了吧?”
他一边走一边迅速解决了剩下的一半,说:“我这个礼拜就吃这个。”
在李栗的人生中,很多经验都是空白的,带来的痛苦也是空前的,比如,晚上九点发生的饥饿。
胃里好像有一只永不餍足的小虫,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感受,四肢逐渐无力,人最容易俯首称臣的,是对生理折磨的妥协。
那么,他很想知道,要怎样的饥饿才会让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女被判断为营养不良。
原来饥饿是这种感觉。
那么,贫穷呢?
忘记是谁说的,想去感受那人的感受,大概离疯狂也没有多远。
深吸了一口气,他仰面跌进床里,身上火烧火燎地难受,如置火窖,难以浇灭。闭上眼睛,黑暗中的视线却渐渐变得清晰,画面中浮现出明确的人物和风景:向晚的凉风,刺鼻的消毒水气息,校医院的狭路相逢,在空旷悠长的走廊,她低下头去,他只看得见她耳后浅浅的青色血管,像植物的茎秆,给人一种无端脆弱的感觉。
恍惚睡去,于夜半陡然惊醒,口干舌燥,心跳如擂,剧烈地叩击在他耳膜。升入高中以后张阿姨就再没有随便进过他房间,灯没有关,还开着,睁眼的瞬间下意识抬手一挡,右手撑着床畔,低下头,看见床单上一摊液体。
下床,找不到拖鞋,垂头坐在床畔,在心跳的轰鸣声中,他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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