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从这中年男子的话语中意识到他就是奈罗国的大祭师汤铭, 也便明白了汤沐冉所言的时间紧迫。可惜她眼看就能追寻着天御大神聆的命星轨迹探查到聆今世的转生所在,竟就这么被汤铭横加打断了。
而汤铭又挑明了目的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初一哪肯就此任人鱼肉。她暗中调动真气,想拖延些时间去试探一下石柱的禁锢,便向汤铭回斥道:“大祭司好没道理, 自顾自说了这许多不知真假的事情, 又全盘推在我的身上。本来我可以在少祭师的心照幻境中断一断真假, 可惜还什么都没看见就被你拽了出来,现在你还要强行将我的神识囚禁起来,如此行为岂是君子所为?既然你说的那些大罪不是君子所言,我便万万不会认下的!”
“哼。”汤铭闻言,冷冷一笑。他以真气将那石柱上的禁锢又加固些,与初一回道:“死到临头还要浪费口舌, 你以为老夫没察觉你正试图挣脱断魂柱的禁锢吗?你前世今生的罪恶早已清清楚楚的印刻在你的命环中, 老夫替天行道除去邪魔自是问心无愧,何须你来认罪!”
清晰感觉到手脚上的禁锢愈加拘紧, 初一也不想再与汤铭做无谓的周旋,她到宁愿先挣脱这个幻境, 将神识回归身体再与汤铭真刀真枪的做些计较。
汤铭似乎早已经料到初一的目的, 轻蔑道:“还妄想挣脱, 真是魔心不灭。老夫不妨告诉你,这涤玄真境不比心照幻境, 此时绑在断魂柱上的不是你的神识, 而是你活生生的身体!虽说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将你的今生与未来彻底从命环中抹去, 但这四十九日之内你却要承受前世魔劫的无尽痛苦。那些痛苦将会一刻不停的摧残你的身体,摧毁你的意志,让你饱尝落入地狱深渊的滋味。甚至无需四十九日期满,你便要求着老夫早些了解你的性命,助你脱离苦海!”
“涤……玄……真境……”初闻这个字眼,初一尚不能即刻了解它的功用,但汤铭的接下来的解释却让她渐渐增添惶恐。如果只是神识被困,尚且有机会以真身与之一搏。如今却是真身被囚,若不能挣脱,岂不真的要陨灭在这什么真境之中了!
不,不行……我不能陨灭在这里。
仙祖叶小舟的心结尚未开解,天御大神的转世也还没寻到。
还有……非焉……非焉……
汤铭不知初一想到什么,只觉她充沛的真气忽然为之一振,随之便开始猛烈冲击着断魂柱上的束缚。他即刻施展真气,口诵咒言,在涤玄真境中又加了许多厉害,正义凛然的开启了这场迟到多年的诛魔之事。
连月来,东海上的天色愈来愈加恶劣,狂风席卷着深深沉沉的墨色乌云低低压在巨浪翻滚的海面上。常人只道海上定有飓风来袭,但稍有些修为的人便可清楚获悉浓厚云层中密布着令人窒息的肃肃杀机。
汤沐笙焦急的在潮生宫外走来走去,时而翘首期望,时而顿足叹息。汤显不知她在等候什么,问了也不说,赶了也不走。汤显为难的抓抓头,父亲汤铭闭关前只道若汤沐冉有所异行便以某物制之,却没说要是汤沐笙起了幺蛾子的话该怎么应对。看来汤铭也未料到这素来贪玩最不愿理潮生宫事务的小女儿今日却成了最大的不定因素。
“笙笙,回去吧。你看天阴得这么厉害,很快便要下雨了。”汤显好意相劝。
“下雨?!”汤沐笙却是毫不领情,眉头一竖,激动道:“这才二十几日,还没落雷怎么能下雨呢!”
“云低成这个样子,伸手就能碰到似的,可不就快下雨了。”汤显嘀咕着,底气虚了几分。自父亲和姐姐相继闭关之后,海上的天气就显得异常诡异。眼看着风起云涌,巨浪滔天,人人都以为将要迎来一场暴风骤雨。谁知老天就像是在吊着大家的胃口一样,硬是拖了十几日也未见一滴雨水。
汤显见自己劝不动汤沐笙,用手捅了捅汤赫,谁让汤赫从小就比他会哄这个妹妹呢。
汤赫受意,马上附和道:“阿姐从那天闭关开始,就一直没从观海阁出来,笙妹你是不是在担心阿姐呀?”
“阿姐……”汤赫的话显然触动了汤沐笙,她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回望望海阁的方向。
那日回去府上给凌非焉写罢求援信,汤沐笙想起自己尚不知如何操控审浪矶,便顺便去家中的纳籍堂猛翻了一阵有关审浪矶的书册,这才知道汤沐冉三日之内以审浪矶巡遍沧海会耗损多少内力真元。
可是不知便罢,知道了真相汤沐笙又有些内疚。那时不知审浪矶是这么费心费力的东西,本来是她一心要去营救初一,却因自己实力不济让姐姐汤沐冉为之代劳受难。如今汤沐冉已在望海阁闭关二十余日,也不知到底是先前的损耗太重还没恢复,还是恢复之后又已探寻多次,陷入了不断损耗心力的循环复始。
汤赫在旁,小心读取着汤沐笙脸上从担忧到愧疚,从坚持到自责的复杂神色,又劝解道:“笙妹到底在担心什么?就算阿姐闭关再久,有我们兄弟照看着你还不放心吗?你看你这几日跟我们风餐露宿窝在潮生宫,连个好觉都没睡上。再瞧这原本娇嫩的小脸,都被海风吹粗糙了。不如笙妹现在就回府上歇歇去,等天气转好了再来嘛。”
“我不回去。”汤沐笙一边拒绝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懊恼道:“人命关天的时候还顾及什么脸蛋呀。”
“什么人命关天,你胡说些什么。” 汤显闻言心中一怔,不由怀疑汤沐笙已经知道父亲将她的天御宗道友卷来潮生宫,关进涤玄真境彻底抹煞的事了。
汤赫与汤显相互一望,暗暗摇头,又向汤沐笙笑道:“笙妹,阿姐在望海阁内闭关,但我看你这几日却一直在潮生宫外晃悠。其实你并不是来陪阿姐的吧?先说好,潮生宫乃是奈罗国大祭师的观海重地,你要是约了什么朋友来参观,我是不会放你带他们进去的。”
“不放?”眼看云层低沉得就像汤显说的那样几乎触手可及,汤沐笙心中愈加焦急,也没有仔细思量汤赫看似玩笑的话语是不是在试探什么,便随口回应道:“我这朋友若是来了,可不是你们两个拦得住的。”
汤沐笙此言一出,汤显与汤赫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看来汤沐笙的确不知请了什么人来帮忙。可汤沐笙平日除了与肖艆公主还算交好,便从未见她再与哪些精通咒术的高人来往。况且奈罗国上下能与父亲汤铭一较高下的人只有姐姐汤沐冉了。如今汤沐笙满口尽是自信之意,也不知她会请来何方神圣硬闯潮生宫。
两人正猜测时,天空骤然一声巨响,一道响雷霹雳而下,将猝不及防的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又有许多沉闷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在这浓厚的云层中正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汤显仰头望看天空,又与汤沐笙道:“看吧,雷都来了,真的快下雨了,笙笙你快回去吧。”
汤沐笙不为汤显所动,惊慌道:“打雷了!廿四雷动……信已经发了这么多天,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啊!”
汤赫见状,故意隐去心思情绪,适时追问道:“谁没来呀?笙妹你到底在等谁呀?”
汤沐笙也没有回应汤赫,兀自呢喃道:“难道是信没有送到?还是说……非焉凌尊也不愿意来救救非一师姐?糟了,我得去见阿姐。”
想到此间,汤沐笙再顾不上四处张望,匆匆跑进潮生宫内。
汤显听见汤沐笙说什么非什么凌的字眼,顿时领悟。想她汤沐笙在天御宗修习了三四年,能搬来有本事闯涤玄真境的救兵可不就是天御宗的人么。况且,父亲将要在涤玄真境中抹煞的人本就与天御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难保天御宗不会为了此人前来阻挠。
汤显忙向汤赫使眼色,汤赫即刻转身追去,便追边道:“笙妹,阿姐在闭关啊,你别去打扰!这雷声本就扰得人心神不定,你这样冒失闯进去,害阿姐分心怎么办?!”
汤沐笙一听,更向望海阁内急行,她心中还惦念着久无音讯的汤沐冉呢。
眼见用言语拦不住汤沐笙,汤赫心急之下不由得使出些招式。汤沐笙也不示弱,这几年在天御宗学的本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招式上不是汤赫的对手,便用道术压制他几分。两人就这样你一招我一招,掌来手往的一直争执到了望海阁的门前。
汤赫脚下一点闪身拦在汤沐笙与望海阁的大门之间,汤沐笙情急之下手上道法失了些深浅,竟将汤赫重重震撞到了门上。
“二哥!你没事吧!”汤沐笙慌忙收了真气,奔上前去。
“我……唉……”汤赫捂着胸口缓了须臾,心知此事再无隐瞒汤沐笙的必要。与其一味阻止伤了他与汤沐笙的兄妹情谊,不如与她说明期中利害,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才是上策。于是汤赫顾不得胸背闷痛,勉强开口叹道:“笙妹,父你可知道亲为除去魔君转世拯救苍生,要在涤玄真境中与那邪魔鏖战七七四十九天。阿姐心软,不能助父亲一臂之力已让父亲落入只身犯险如临深渊的凶险境地。同为汤氏后人,只恨我和大哥未有高深修为不能入真境之中尽一份心力。可你空有一身道法,怎么这么糊涂?不但不帮我和大哥守好潮生宫,竟要与天御宗里应外合,为了一个外人给父亲凭空添乱,与父亲为敌呢!你忘了父亲对你……”
显然汤沐笙也被这一番话影响了情绪,怔怔望着汤赫。虽然汤赫所言看似有理,可她却并不认同,也不知该从哪里反驳。
“汤赫。”不等汤赫说完,一道清淡中暗藏着威仪的女声便打断了他。
“阿姐……”汤沐笙闻听,眼中漾起一丝希望。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