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等到梦中的某日,沧弈外出,我对瑶歌说:“既然沧弈是因为‘我’不愿意离开,不如就杀了这个‘我’,他的梦断了,自然就醒了。”
“当真?”瑶歌掐了个诀,却半天下不去手,“若是杀了这个素绾,世子会伤心的。”
“伤心总比丢了命好。”我道。
瑶歌在手中化出弓箭,将羽箭对准那个素绾。羽箭甚至没有扎在她身上,那梦中人便化成一片青烟消散了。
“这下沧弈一定很快就醒了。”我说,“咱们等他醒来,就可以出去了吧?”
瑶歌点点头,并未作答。
沧弈归来时便察觉不对,前前后后找遍了小院,独不见素绾的影子。
起初他认定“我”只是走了,便天南海北地去寻。我眼睁睁看着他醉酒,看着他四处找“素绾”,他走了很多地方,闹市、山谷、皇宫,有时醉得甚,便倒在路上沉沉睡去,口中仍然唤着我的名字。
“错了,错了。”我说,“这是个清明梦,梦中人都死了,为何你还不醒?”
可是沧弈听不见,我眼睁睁看着他找“素绾”,终于一日比一日憔悴。我与他就这样在梦中过了一年,第二年上元佳节,他去了灵隐寺,在那莲花的铃铎前长久地矗立着。那日未曾下雨,有烟花满城,秦淮河上莲花灯四处漂,他买了一盏,提笔写的仍是“素绾”。
“你别找了,那是假的。”我在他身边道。
沧弈瘦了许多,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肌肤相触时,仍是混沌破碎求不得。
又有一次,我与他路过柳巷青楼,众多烟花女子中,他突然摸出袖中最后一锭银子,扔给楼上的其中一位。
我听旁边的老鸨说:“素绾,还不谢谢这位爷。”
叫素绾的女子盈盈下拜,却只得沧弈一句:“我花这些银子,是为了让你改个名。”
我跟着沧弈走了很久,见了世人的生死七苦,却渡不得沧弈一人。
终于找到不能再找,我想,这下他总该相信“我”已经死了吧?我想,再等不久,我们就能从清明梦中出来了。
我慢慢地等,等了许多年,他全然没有醒来的意思,更多的时候,他静静坐在窗沿上,对着“素绾”曾经梳妆的地方发呆,阳光照在他身上,却融不化他眼神中尽数的哀伤。
我见他写了许多信,最后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烧净,他很安静地看着那些纸灰,看它们如同巨大的黑色蝴蝶在半空中飞舞,偶尔有未烧尽的纸灰,被风吹到我脚边,我拾起来看,上面写的是:吾妻素绾亲启。
世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他明明已经看透了七苦,为何在梦中不愿走?
我想,我可以等,等到梦中的沧弈死去,我们就能走了。
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终于在第七年的上元节,沧弈再次来到灵隐寺,他一路上咳了许多血,那天邺城终于下雨,铃铎叮当作响,一如我们初见时一般,我见到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僧对他道:“先生愚钝。”
老僧喝道:“阳寿已尽,为何不愿死?”他伸手敲了一下铃铎,沧弈便如同失了魂似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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