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竞赛终于结束,最后一天,白亚寕像是作梦一般,站在华盛顿广场,踩在嫩绿的草地上,看着自己的作品一幅幅挂在板子上,一切都这么不真实。
路易穿着水蓝衬衫,卡其色裤子,一双棕色擦得发亮的皮鞋。
白亚寕怀疑他难道不懂浅色很容易脏吗?更别提今天可能让没有干的油彩弄到衣服。
又或者干洗费用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中午就会发表这次比赛的结果了,你有信心吗?”路易推了推眼镜,捉狭的看着白亚寕。
她耸耸肩,“我尽最大的努力了,第一天得奖是侥幸,毕竟我是新手,老实说,我没有什么期待。”
“我觉得你画得很好!真的。”今天的路易看起来比课堂上年轻很多,可能是阳光在他脸上加了一层光晕,也可能是他心情比平日开朗,平日上课那种老气横秋的样子一扫而空。
“谢谢。”白亚寕礼貌地回。
“哈!以前的你一定会答,我还有很多要努力的地方,或是,我画得不好...你变了!”
“跟你们m国人学的。”白亚寕耸耸肩,做了个鬼脸。
一个带着蓝色宽边草帽,白色连衣裙,皮肤晒成小麦色的棕发女郎,踏着白色高跟鞋朝这儿走来,在画板前面看了又看。
“第一个潜在客户!”路易双手插在口袋,弯身对白亚寕耳语。
“我好喜欢这张花园里喷水池的作品。”那身上全是金饰钻石妆点的贵妇,对着路易赞叹,勾人的眼神透露着一丝暧昧。
路易双手忽然搭在白亚寕肩上,将她往前推了推,“她才是画家。”
那贵妇眼光闪烁,有些一惊一乍,稍稍打量了白亚寕,又把目光移开,粲然一笑。”抱歉!刻板印象,总以为画家是男人。“
白亚寕不以为意,“男人,他真正想说的是白人吧?”
在这么保守的城镇里,会画画的当然应该是个白人,而不是自己。她仍然极有风度地回话,”听起来,您很喜欢花?“
贵妇点点头,回首从浓密的睫毛下瞄了白亚寕苍白的脸,抬着下巴往下俯视白亚寕,”喜欢,我家的花园有一亩地那么大。“
她转头问路易,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抱着自己的腰,”这幅画多少钱?“
”八百。”路易回答,一旁的白亚寕蒙了,方才不是说好12X16的画一张六百吗?路易怎么就地起价了?
“这么贵?”她瞪大了眼。
白亚寕看着她身上的穿戴,还有那只鸵鸟皮,搭配帽子颜色的蓝色手袋,恐怕是她画作的千百倍。
路易淡漠的眼神,忽然像那贵妇席卷过去,课堂上严肃讲课的神情,此刻恰如其分的出现。
“要开始说教了...”白亚寕默默退到一旁。
“一般人觉得画画就是在画布上画个几笔,但只有真正具备文化涵养的人,才能真正知道一个画家的养成要花多少功夫。”路易面带微笑。
那贵妇见路易面带微笑,却语气讽刺,好似把自己看成一般妇人,立刻反驳,
“我是说,这位画家,也没那样有名气,怎么定价就这么高了呢?”
“隔壁那个史密斯,他的画同样尺寸,就一半价格。”那妇人扬起了下颚,反瞪着路易。
“如果艺术能当牛肉秤重来卖,我们也很乐意!但这是艺术!”
路易脸色一沉一扬眉,再度挥剑进攻,
“你知道梵谷生前只卖出了一幅画吗?”
“有没有名气跟是不是好作品,很多时候是没有关联的,买画买的都是未来的潜力,就看你是不是明眼人?”
路易也抬高了下颚,几乎是用鼻孔看着那贵妇。
一阵尴尬的沉默蔓延在空气中,良久,妇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支票本,没好气的说,
“这画我订了!”这笔交易根本就是赌一口气。
白亚寕眼珠转了转,喃喃自语,“这是什么行销手法?”
等妇人离开,白亚寕问路易,“刚那一招是什么?老师你在课堂上怎么没教?”
路易憨笑,搔了搔头,“我刚其实就是想羞辱她出气,没别的,只是碰巧她愿意花钱,嘿嘿。”
白亚寕脸抽了抽,“下学期把“羞辱“写进行销技巧中吧,看来挺管用的。”
”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刚才油彩弄到了手上。“她低头用餐巾纸猛擦自己的手指,不过那一抹朱红色就是擦不掉。
路易指着不远处的公厕,”在那边,快去快回,我对你的画不是每幅都那样了解。“
才方迈步离开,路易的父亲就出现在路易的眼前。
路易脸色微沉,冷声问道,”这位先生,想买哪幅画呢?“
”我听到传闻,还不相信,我之前请你去当银行经理你都不愿意,竟然在这种场合帮人卖起画来...,我就来看看哪个女人有这种办法,让我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下兜售商品。“路易的父亲,也就是当地著名的银行家,莱特。史东,才出现,就引起当场一些宾客的注意。
“父亲,如果您不买画的话,麻烦别处去,我还得招呼客人。”路易给了一个敷衍的笑容,径自跟别的客人聊天去了。
一把苍劲的声音从莱特的背后响起,“莱特吗?真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文化场合出现。”
“瑟西?”莱特冷哼,但还是礼貌性的点了头致意。
“我对这镇上的艺文活动,也没少赞助过。您这么说,未免有失公平。”莱特不悦的皱了皱眉。
瑟西点头,“嗯,钢管女郎比赛,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艺文活动,你好像有赞助过。”
莱特面色不好,急于撇清,“那是我的手下失察,跟我无关。”
“我不是来让你难堪的,今天风和日丽,你来欣赏画作,是件好事。你儿子帮忙的画家,是我的员工,如果你能照顾一两张画,倒也不错。”瑟西那双利眼,像冰锥似的直接穿透了莱特。
“但如果是来跟我的员工过不去,传了出去,那就失了长辈的风范,您说是不是?”瑟西脸上世故的笑容,坚硬如钢,不容拒绝。
莱特几乎拧住的眉心,顿时又压抑了下去,“那有什么问题,小钱。”他顿了顿,又说,
“瑟西,迟早你那片土地,会变成一个高级的别墅区,到时候喜欢哪一栋,可以先跟我说。”莱特抛下了一个不情愿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一旁尴尬的路易,赶紧赔不是,“瑟西,我爸就是那样,别放在心上。”
“那只老黄鼠狼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老实的儿子来的?”瑟西的眼睛似乎在想着另一桩事,眉心也微微拧着,但她仍优雅从容地赢得了方才的一场小战役。
白亚寕先洗了手,才进了厕所的隔间。才进去,就听到两个女人高谈阔论。
“你知道刚刚莱特在他儿子路易那边发脾气吗?“一个稍微苍老的声音说着。
”听说他儿子喜欢那个亚洲女人,帮她卖画呢!“另一个烟嗓女回答。
”那个就是莱特口中的”攀高枝“的女人吧?我刚看到她,年纪满轻,没想到手段这么高。“
”什么意思?手段高?我看她自己也不知道让人家的父亲这样说了吧?听说那女人跟路易是师生关系。“一阵讪笑声响起。
”别看她单薄,听说另一个中国地产开发商的儿子也在追她,你还觉得事情有这么单纯?他是艺术家还是淘金女,你还分不清吗?我看她画得也不怎么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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